开心激情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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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姐姐 发表于 2010-6-17 23:32:07

      【連載】被出軌的婚姻—《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引子
        婚姻,如果能一生琴瑟和諧,相愛如初當然是上選,如果沒有,一個人樂得清淨,也不算太壞,人生最差的選擇是明知伴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人,相處艱難維持痛苦,還要百忍成鋼,與之白頭到老。
        王爾德說過,離婚的最大原因是什麽?結婚!
        那些讓我們最終分離的原因,真的是婚姻嗎?幸福的婚姻是相同的,不幸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幸,這個故事裏的男男女女,用他們所經曆的一切告訴我們,有時候讓我們分離的,只是我們自己做出的選擇,與婚姻無關——非婚之過。
        第一章 同学聚会
        所謂的同學聚會,就是在多年以後給所有到場的人一個機會,看看什麽叫滄海桑田,歲月如刀。
        1
        沈智被孩子咿呀的聲音驚醒,睜眼看床頭液晶鍾,果然是淩晨五點。
        這小小的孩子已經有了准確的生物鍾,每日按著聞雞起舞的時間翻身睜眼,手舞足蹈地要大人來抱。
        沈智把手放在額頭上,掙紮了兩秒鍾,昨晚在公司加班到深夜,睡眠時間加起來不超過五小時,到底不是二十出頭的時候了,一個通宵,略睡兩個鍾頭,聽到樓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跳起來仍像是一尾鮮魚。
        都過去了,樓下再也沒有那個人,她也再不是那個一尾鮮魚那樣的沈智,現在叫醒自己的,只有女兒的哭聲。
        孩子咿呀的聲音變大,手足揮舞,漸漸哭腔,沈智知道不好,立刻翻身坐起來,彎腰去抱小床上的女兒。
        人小的時候,都以爲這世界是圍著她轉的,一舉手一投足必要得到回應,否則就還以顔色,要是沈智再不伸手,下一秒這小東西就會嚎啕大哭,半點喘息的時間都不給。
        彎腰的時候沈智咬牙,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是個盡頭,但女兒一入懷裏,一歲多的孩子還有奶香,身子軟滑,小手小腳一起纏住她,小袋鼠入懷那麽服帖,還知道表示滿足,哭腔收住,晨光裏就開始笑。
        她又心軟了,而且高興,抱著女兒就親了下去。
        到廚房灌奶的時候,沈智發現自己的丈夫鄧家甯已經在那裏了,正在搖晃奶瓶,還擠了幾滴在自己手腕上,試了試溫度。
        她把奶瓶接過來,說了聲謝謝,鄧家甯伸手想接過孩子,她又說,“不用,我喂她就行,一會兒就送去媽那兒。”
        他就逗了逗女兒,但是安安正專心用今日第一瓶奶,顧不上自己的爸爸,還有些嫌煩,只偏轉了一下面孔,鄧家甯看自己實在插不上手,又困,打了個呵欠站起來,“那我再睡一會兒,辛苦你了。”
        沈智點點頭。
        進房之前鄧家甯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眼裏有失望有期待,其情切切,但沈智低頭對著孩子輕聲哼歌,全沒有一點擡頭的意思,只說一句,“去睡吧,這兒有我。”
        他就進去了,又說了一句,“辛苦你了。”
        真是相敬如賓。
        過去不是這樣的,沈智與鄧家甯新婚的時候,也有過一段好日子。
        鄧家甯與沈智是由相親認識的,鄧家甯在環保局工作,公務員,父母都在外地,在上海有房無貸,沈母看中的的最佳女婿,兩人從認識到結婚花了一年半的時間,每周約會一次,每日電話十分鍾,在鄧家甯四平八穩的追求下,當然,還有在自己母親不懈的努力下,沈智一個不留神,就成了時下最流行的嫁碗族。
        鄧家甯雖然不是沈智的初戀,但對她盡心盡意,她念著他的心意,結婚之後兩個人也算琴瑟和諧,只是一個女人嫁人,如果嫁的不是她心裏那個,縱使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更何況沈智丟了自己的初戀,就像丟了一半的魂,再怎麽恩愛,都像是粉飾太平。
        只是大部分人的意難平,隨著歲月流逝,再怎麽七棱八角,到底平了下去,而沈智的,最後卻變成了意忿忿,豈止是意忿忿,差一點一憤而起,一腳將這個男人踢出自己的生活。
        原因只有一個,鄧家甯這個男人,是出過軌的,不但出過軌,還鬧得盡人皆知,讓沈智想假裝不知都做不到。
        沈智快出門的時候鄧家甯正在刷牙,看到老婆的打扮就是一愣,問她,“今天有安排?”
        他看到的是沈智手上挽的包,棕色皮子淡色手柄,那只她年前讓同事從香港帶回來的LV,沈智很少用它,據他記得,上一次她把這個包拿出來還是過年的時候,沈智姨婆八十大壽,難得的全家大聚會,沈智的表姨都從美國趕回來湊熱鬧,她才拎過那一次。
        這個包,三個月的房貸啊,鄧家甯知道價錢以後,胸口悶了一個多星期,他雖然公積金高,但再高剩下的那部分也得自己還上啊,老婆就這麽隨隨便便挽在手肘上了,剪下來的標簽落在桌上,比剪刀還鋒利的一串數字。
        鄧家甯的反應沈智看到了,看到了也不當一回事,她就是故意的,這家,她爲之辛苦過了,奮鬥過了,這男人,她爲他努力過了,付出過了,換回來的呢?就是他的背叛與不忠,物質能夠帶來的快樂是很少,但是當精神全面空虛乃至絕望的時候,這點微不足道的補償也讓她感覺到一絲暖意,更何況,這錢還是她自己出的。
        不過正因此,包一拿回來,沈智就覺得索然無味,再說它和她平時的穿戴相距甚遠,有誰整天挎著一個LV擠地鐵公交的?不倫不類,索性不背。
        倒是鄧家甯比她更記著這個包,有次還問起,沈智就答,“喜歡?拿去背。”
        沈智從小偏文科,最喜歡講故事,愛抖包袱,三句話帶個冷笑話,沒出那件事之前常逗得鄧家甯樂不可支。
        夫妻感情好的時候,說什麽都覺得有意思,感情出了問題,說什麽也覺得有意思——有另一層意思,鄧家甯眼前立刻浮現出那串刺目的數字來,只嘿嘿笑了兩聲,從此三緘其口。
        “嗯,今晚我有事,同學聚會。”沈智把沙發上的女兒抱起來,給出回答。
        鄧家甯“哎呀”一句,“你怎麽不早說?晚上跟局裏的人約了飯局,要不我還能去接你。”
        “不用,你忙你的,我跟媽說一聲,晚上等我回來再把安安帶回家。”
        鄧家甯原想說,我去接吧,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嘴裏牙膏沫子還沒漱清楚,一股涼味道。
        都這麽些年了,單獨看到沈智她媽,他還是有些頭皮發怵,能免則免吧。
        這麽一耽擱,沈智已經抱著女兒出去了,他從朝西的窗戶裏看到妻子走在小區裏的背影,沈智結婚早,生孩子也早,年輕的身體到底恢複得好,背影窈窕,風衣下面筆直的一雙長腿,要不是抱著孩子,誰看得出這已經是一個媽了?
        鄧家甯看著看著,胸口又悶起來,長長的一口歎氣。

      春日姐姐 发表于 2010-6-17 23:32:51

      2
        沈智送女兒到自己母親那兒,沈母和女兒女婿所住的地方相當近,貼隔壁的兩個小區。夫妻兩個都要上班,孩子還沒到能送托的時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大問題,幸好沈智的母親一向高瞻遠矚,在他們結婚的時候就下了鐵要求,女兒嫁出去可以,但是住一定要住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最好是一個小區裏,走走十分鍾,二十分鍾也能容忍,再遠就不行了。
        鄧家甯倒沒什麽意見,他那時已經非沈智不娶,不就是要住在一起嗎?大不了把原先的房子賣了再買一套。倒是他爸媽看不過去,臉上笑著嘴裏忍不住,刺了一句,“那索性兩家並一家,親家跟他們小兩口一起住算了。”
        沈智母親當即搖頭,“那是不行的,人啊,挨得太近,神仙都要鬧矛盾,隔著一碗湯的距離正好,我們這些做老的要識相,你們說是不是?”
        說得鄧家甯全家啞口無言,回去逢人就說,這個丈母娘厲害的,什麽都算到了,這輩子大概一點虧都沒吃過。
        怎麽可能?沈智母親千算萬算,也有一樣算不到,自己認定的女婿,老實穩定的鄧家甯,居然在沈智懷孕的時候跟夜總會的小姐睡了,不但睡了,還給拍了照片錄了音,差點被宣揚得滿世界都是。
        事發之後鄧家甯主動向沈智坦白,就在她坐月子的時候,沈智那個抑郁啊,身上還沒大好,腦子就已經亂了,自己十月懷胎,忍著翻江倒海的孕吐,忍著身體臃腫的煩惱,看著自己生生從一條青蔥膨脹成一只充氣皮球,再到破水陣痛,死去活來掙紮著生下這一團血肉,這個男人在幹什麽?只是一場應酬,就倒在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姐床上,翻雲覆雨共赴極樂,這是什麽?這是**裸的背叛,身體上的,精神上的,士可忍孰不可忍,她要離婚!
        鄧家甯晴天霹雳,當場就給妻子跪下了,不但跪下了,眼淚立刻就湧了出來,這麽大的一個男人哭起來是很令人驚動的,就算是狂怒之中的沈智都被鎮得一怔。
        鄧家甯委屈啊,他不能說自己冤枉,照片都拍了,證據確鑿,他沒地方冤枉,但是他委屈,他是被陷害的,蓄意陷害,最後結果卻是他成了千夫所指,哪裏都找不到一點同情。
        鄧家甯是個公務員,工作穩定收入有保障,當初沈智母親就是看中他這一點,還跟女兒說大道理,看人得有眼光,別找沒錢的,貧賤夫妻百事哀,也別找錢多燒得慌的,錢多規矩多,有錢了男人偷腥的也多,就算貓不吃食魚還往他們嘴裏跳呢,就得找個機關裏做的,旱澇保收衣食無憂,保得你一輩子。
        你別說,沈智母親雖然學曆不高,但真有一套她自己的處事哲學與智慧,當然,還有手段,否則怎麽能一手導演了女兒的後半生?可誰能想到,就是工作穩定旱澇保收的鄧家甯,也會被人看中陷害了一把,最後來了個驚天動地的婚後出軌呢?
        沈智懷孕將近六個月的時候,鄧家甯正負責一家化工廠的環保審批,評測結果很不妙,這樣的廠一開工,基本上附近的水源都得遭殃,鄧家甯提了方案,要求投資方先落實一套排水處理系統再開始投産,這樣至少把對環境的妨害減到最低。投資方一聽急了,一套排水處理系統是什麽概念?這東西國內沒有,德國全進口,半個廠子的價錢啊,就爲了敲這一個章子,半個廠子?開玩笑!可是沒這個章子,廠造好了也沒法開工,禮送了,錢也送了,鄧家甯膽小,不敢拿,退回去了,到後來人家恨起來,行啊你,小小一個科長裝清官,老子做了你。
        這個做還做得很有技巧,對方先求到鄧家甯的一個老同學,再借著那老同學把他給請了出來,去的是最好的夜總會,鄧家甯一開始拒絕,架不住多年的同學硬拉,進去了,酒過三巡人就糊塗了,醒來就已經跟小姐躺在了一張床上了。
        鄧家甯覺得,自己原本不至于錯到那個地步,雖然進了那樣目迷五色的地方,雖然喝了酒,但問題的關鍵在于,在那晚之前,他已經足足做了五六個月的和尚了。
        至于他爲什麽做了五六個月的和尚,這問題還得回到沈智母親身上去,自從得知沈智懷孕,沈智母親就把他們倆找過去談了一次,當著沈智的面就對他說,“家甯啊,小智有孩子了,有些事,你可得忍忍。”
        他一開始沒明白,後來丈母娘還給解釋了,沈智母親從前是在衛生所裏工作的,算半個醫生,說她看多了,有些小夫妻,有了孩子也不知道節制,有些半當中出了事,有些生出來就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就在他面前,嘩嘩嘩舉出十幾個例子,都是她以前親耳聽到親眼所見,說得鄧家甯冷汗都下來了。
        就這樣忍著忍著,大半年的時間過去了,可憐鄧家甯一個氣血兩旺的大男人,只能半夜趁妻子睡熟了自己解決問題,熬得慘過苦行僧。
        就是那天晚上,那個女人把頭靠在他胸膛上的時候,他其實還有些殘留神志的,但她有一把烏發,和沈智未懷孕時一樣,光著額頭,笑起來也和沈智一樣,左頰帶一個酒渦,女人柔軟的雙臂圈上來,頭發擦過他的脖子,他就糊塗了,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霧蒙蒙的,再清醒過來,千錯萬錯都鐵板銅汁澆下去那麽鑄成了。
        事後他也懊悔過,特別是對著妻子扶著腰艱難上樓,或者腹部沈重整夜不能安睡翻個身都要他搭手幫忙的時候,簡直羞愧到心髒絞痛。
        他對沈智是有愛情的,她是他從第一眼見到就夢寐以求的女人,相貌好學曆好工作好,而且新婚那天晚上仍是**,他就是她完完整整的第一個男人,他沒想過背叛她,更不可能背叛她,如果可能,他會把這個秘密埋在土裏,爛在心裏,一直到死的那一天。
        可是那些人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隔了一周他的郵箱裏就收到了那些照片,還有錄音,他仍記得自己坐在電腦前的反應,眼前一黑,腦子裏“嗡”的一聲就漲開了,整個世界都變了樣子,心裏就兩個字。
        完了。
        鄧家甯沒給那家化工廠蓋章,他膽小,做事喜歡瞻前顧後,溫吞的人都有這個毛病,他明白自己蓋了這個章子之後,以後所有的責任就得自己來背,他背不起這個責任。
        威脅?在外面睡了一個小姐,還是跟著同學一起去的,爆出來最多不過是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要是蓋章,那些化學廢渣不經處理進了河裏,不出三個月河裏就沒了魚,周邊地裏種什麽死什麽,農民一鬧,責任還是他的,而且死無葬身之地。
        就這樣,鄧家甯趕在別人威脅之前,什麽都說了,他舅舅在政府裏有些關系,局裏倒也沒把他怎麽樣,就是將他暫時調離原職,另派了一個人來負責這個項目,但是家裏,家裏就不好收場了,經此一役,夫妻感情元氣大傷,硬是一年多了都沒緩過來,而且有再也緩不過來的趨勢。

      春日姐姐 发表于 2010-6-17 23:33:19

      3
        沈智還沒走到母親家門口大門就開了。
        沈智父親在她十幾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沈母一直沒有再嫁,現在跟兒子沈信住在一起,沈信才二十六歲,沒結婚,在廣告公司上班,這兩天出差,不在家。
        沈母每天的生活非常有規律,每天清晨即起,起床准備早飯,女兒來之前已經一切停當,現在清清爽爽地迎出來,接過外孫女之後又看了一眼女兒,問她,“怎麽?今天有什麽特別的安排?”
        沈智心想,怎麽自己身邊人人都是火眼金睛,她稍微有點動靜,一問一個准。
        “晚上同學聚會,在蘇浙彙,媽,我今天回來得晚,安安你得多帶一會兒。”
        沈媽媽又說,“那家甯呢?你要是太晚,我讓他把安安抱回去先讓她睡。”
        “他晚上也有飯局,再說他也哄不好孩子,讓他帶回去,到時候安安又哭。”
        沈媽媽橫了女兒一眼,目光很堅定,“孩子不跟爸爸多親親怎麽會哄得好,你跟家甯也是,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掉著臉也是過,松著臉也是過,你還想一輩子跟他鬧僵啊?”
        沈智心裏悲哀,這些老人的想法,她至今都覺得沒法理解,當初事情爆發,三個老人一起幫著她指責鄧家甯,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特別是自己媽媽,任他在鐵門外跪著流眼淚讓鄰居們目瞪口呆也不肯開門,就連沈信差點沖上去把自己姐夫給揍一頓都沒攔著,但聽到沈智說離婚這兩個字之後卻又回過頭來狠罵了自己女兒一頓,說她腦子糊塗了,剛生了孩子就想離婚!
        公婆也是,從一開始幫著媳婦罵兒子,到後來指責媳婦不懂事,居然還想把這家給拆了,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婚姻,婚姻是什麽?在這些老一代人的眼裏,婚姻就是一條單行道,開拔沒有回頭路,有了孩子以後這條單行道就更成了一條兩頭封住的死胡同,只要你不撞死,就得一頭走到底。
        鐵了心要離婚的沈智,迫于壓力,最終也沒能離成這個婚。
        鄧家甯的下跪和淚水是壓力,母親公婆的態度是壓力,剛出生的女兒也是壓力,還是最大的那一塊。媽媽說得沒錯,沈智不想要這個老公了,沒關系,她可以對自己負責,可鄧家甯再錯,他還是孩子的爸爸,讓孩子一生出來就沒有爸爸?她負不了責,就這樣,一天兩天,一周兩周,一月兩月,她的這段婚姻,拖下來了。
        女兒不說話,媽媽也沒什麽好接下去的,畢竟這件事說起來誰都覺得咯得慌,她最後看看時間,講了句,“那你上班去吧,小心遲到。”說完又想起件事兒來,問沈智,“你脖子上燙的那塊好點沒有?記得抹藥。”
        上一周沈智給燙了一下,是在她媽家,安安剛有些會走路,特別愛扶著身邊的東西東張西望,沈智媽媽在廚房盛湯,招呼沈智過去端,沈智原本在逗女兒玩呢,聽到招呼就把她放下了,一閃眼,安安居然自己撲到外婆跟前去了,沈智媽媽沒防備,手一哆嗦,一碗熱湯小半落下來,幸好沈智就在邊上,一個下腰抱住孩子,自己就沒躲掉,她平日裏習慣挽著頭發,在家又沒帶圍巾,脖子光光地露在外面,燙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幸好湯不是剛燒滾的,饒是如此,沈智脖子上也被燙得一大片紅痕,這段日子只能把頭發放下,略作遮掩。
        “好得差不多了,就有點紅,不痛。”沈智答了一句,心想還是自己媽媽記得,一星期了,她帶著這麽大一塊色差明顯的皮膚走來走去,鄧家甯就硬是沒發覺。
        也怪不得他,年後什麽項目都是全新開始,待審的待批的一大堆,環保問題這兩年又成了重中之重,鄧家甯天天都得在外面吃飯,人家請的,陪吃的,陪喝的,陪笑臉的,陪莫名其妙的,沈智帶著安安睡得又早,回來能見著她母女倆一面就已經不容易了,再說他們又是分睡兩間房的,就靠早上那點時間,別說沈智放下的頭發裏面那一小片紅色,就算她身上多了條盤龍刺青估計他都注意不到。
        沈智媽媽“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沈智這才轉身,後頭又有聲音,這回稍微帶了點遲疑,真不像是她媽**口氣。
        “同學聚會,哪些個同學啊?”
        沈智回頭,看著自己媽媽,臉上終于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那樣子像是在說,怎麽?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高中同學,就是留在上海的那些,沒別人了。”
        “哦,那你去吧,早點回來。”被女兒看得略有些尴尬,媽媽咳嗽了一聲,抱著外孫女轉身進去了。

      春日姐姐 发表于 2010-6-17 23:33:40

      (4)
        到公司的時候,沈智還沒進電梯就被楊曉倩拉住,一聲低叫。
        “喲,LV啊,新買的?是老公送的禮物吧?”
        沈智在一家外資食品公司工作,公司很大,部門很多,她做行政的,辦公室裏清一色的女人,楊曉倩就坐在她旁邊,二十七八了,還沒結婚,有時候說話就酸溜溜的,非得帶上別人的老公不可,一顯出別人已經被圈進圍城,是個沒戲的了,二顯出她還是名花無主,總之與她們這些已婚婦女是有區別的。
        沈智覺得尴尬,說是吧,那是撒謊,說不是又很沒面子,最後就含糊應了一聲,幸好電梯門開了,兩個人一起走了進去,人多,又快到打卡的時間了,兩個人被擠在一起,楊曉倩又想說話,可面前快合上的電梯門突然被人按住,然後就聽到有人說話。
        “關小姐,早啊。”
        說話的是個站在電梯裏的男的,所有人一起往那個方向看過去,被招呼的女人剛走到電梯前,這麽冷的天,她大衣裏面就是白麻襯衫米色長褲,松松繞一條黑色圍巾,一頭短發,素著一張臉,也沒化妝,人家招呼她,她就點點頭,說一句,“謝謝,我等下一班。”那氣場,硬是讓一個電梯的人都沒聲了。
        楊曉倩用眼神問沈智,“這是誰?”
        沈智搖搖頭,公司最近擴張國內市場,新來了一大批生力軍,她一個小小的行政經理,還是個副的,誰知道空降了哪些人?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关小姐的惊鸿一现将杨晓倩的注意力完全地从沈智的L V上拉开,让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午餐的時候,沈智再一次見到了那位關小姐。
        這天的午餐她和其他人一起去了公司附近的西餐廳,這地方環境好味道好,當然價格也不低,要照平時,沈智不至于這麽奢侈,但行政部有個同事高升了,接到調令,轉去另一個部門做小領導,出了主管辦公室就宣布請大家吃飯,位子都訂好了,大夥就一起來了。
        一群人剛坐下就看到那位關小姐與市場部和研發部的兩位總監一同走出去,她一個女人,走在兩位西裝筆挺的大男人當中,步子俐落,氣勢一點不輸人。
        一群人目送,楊曉倩就坐在沈智旁邊,這時用手碰碰她,壓低聲音說,“我知道她是誰了。”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行政部又與所有部門都有幹系,消息四通八達,整個一公司八卦集散地,楊曉倩更是其中翹楚,只一個早上的功夫就得了詳盡的第一手資料,頓時把衆人的吸引力都拉了回來。
        “這女人叫關甯,海歸。”
        旁邊有人不屑,“咱這兒海歸多了去了,莉莉陳還是海歸呢。”
        “人家是普林斯頓畢業的,莉莉陳那個澳大利亞三流大學,花錢買的學位,別提了好不好?”
        普林斯頓!哦……衆人一同感歎。
        楊曉倩繼續,“她是從美國總公司過來的,空降部隊,專門負責公司裏研發這一塊兒,我們公司賣得最好的高端系列,之前就是她在美國負責口味研發的,這次是我們大中華區的總裁親自去要人的,否則人家還不過來呢。”
        “真的啊!”衆人驚叫了,就連剛剛升職成功的那個都露出無限的羨慕之色。
        “怪不得一來就前呼後擁,她幾歲啊?看上去不大啊。”
        “是啊,人家天才嘛,不過……”楊曉倩拖長了聲音,成功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帶了回來。
        “不過什麽啊?”旁邊有人耐不住了,追問。
        楊曉倩喝口茶,神神秘秘地壓低嗓子,“聽說她是個單身媽媽,一個人帶著個兒子呢,還跟公司申請了日托,這是我從人事那兒私下打聽到的,你們可別說出去啊。”
        衆人嘩然,一張張臉上都露出唏噓之色,但唏噓底下,大多都是微妙的心理平衡之感,包括剛才說話的那位,立刻收起滿臉羨慕,換了種語氣。
        “是啊,看起來上帝打開一扇窗,總要給你關上一扇門,誰都一樣,點菜啦點菜啦,今天我請客,你們還給我省錢啊。”
        沈智環顧左右,心裏說,看吧,再強的女人,留不住男人,那在別人眼裏,總是可悲的。
        如果她沈智當初走出了那一步,現在別人會怎樣看自己呢?她回過頭去看了一眼關甯消失的方向,獨自帶著孩子生活的單身媽媽嗎?至少那個女人,看上去過得很好。
        可是,她心裏有個聲音在說,沈智跟關甯,是沒有可比性的兩個人吧。

      春日姐姐 发表于 2010-6-17 23:34:04

      (5)
        當晚的同學聚會,沈智遲到了。
        定的飯店在虹橋,她是叫車去的,被堵在高架匝道口上,上不去下不來,前一個乘客一定是抽煙了,車廂裏一股煙味,開了窗旁邊正是一輛長途客運,熱烘烘柴油味撲面而來,差點沒把她一口氣憋死。
        這樣一耽擱,等她到了蘇浙彙的時候,其他人差不多都已經齊全了。
        組織同學聚會的是黃晨,沈智高中時候的好友,大學畢業以後先進了一家公關公司做策劃,後來又辭職給自己打工,不知多少八面玲珑的一個人,經常給沈智發些各式各樣聚會邀請,什麽圈子都有,每次與沈智見面,說不到三句就要扼腕,“那麽早嫁人幹什麽?嫁就嫁了,還那麽快生孩子,那時候是誰說要跟我一起周遊世界打工賺錢看風景的?”
        沈智比她更扼腕,她要早知道嫁給鄧家甯是這麽個下場,當初怎麽都不能點那個頭,但她回頭再想想,就算一切給她重來一次,她還是逃不過那一關。
        那時候沈智媽媽突然被查出來疑似乳腺癌,就在醫院的病床上,抓著女兒的手聲音淒涼,“媽媽一個人守了那麽多年,不要你和小信回報我什麽,剩下的日子,就想看你們有個安定的家,家甯那孩子不錯,你就聽媽媽這一句,行不行?”
        行不行?那時的沈智早已六神無主,立在母親病床前眼淚撲簌簌地掉,心裏想著,沒有了唐毅,嫁給誰不是嫁,媽媽要她嫁,那就嫁了吧。
        沈智就是這麽著,跟鄧家甯去開了結婚證,沒想到事情一定下來,自己媽**癌症就神奇地變成了誤診,從選新房到訂酒席選婚紗,一路興致勃勃地參與下來,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午夜夢回的時候,沈智也曾經偷偷懷疑過,當年媽**癌症,到底是真的誤診還是早就存了那個心逼著她結婚,可爲人子女,這樣想自己的母親,太不可思議了,所以她也只是在夜半想想而已,從不敢放到青天白日下來質問一聲,更何況生米已經煮成熟飯,問了又如何?她沈智已經是鄧家甯的妻,鄧家甯女兒的母親,鐵板釘釘的事實,再也沒了改變的余地。
        “沈智!”老遠有人叫她的名字,接著便有一條人影站在富麗堂皇的包廂門口對她揮手,不是黃晨是誰?
        沈智露出笑臉來,走過去的時候步子邁得很大,但走到黃晨近前卻突然停了,不但停了,腳下還像是粘了膠,再也邁不動了。
        黃晨還在叫她,見她不動,又側了側身子,讓出站在她身後一個男人來,“沈智,看看誰回來了?認不出來了?”
        其實不用她讓沈智也看到了,那男人穿一身黑色,板寸幹淨,因爲高大,隨便一站就讓人覺得有壓迫感,黃晨那個頭怎麽擋得住他。
        他一開始並沒有說話,只立在那裏,目光落在沈智的臉上,數秒之後才對沈智笑了一下,開口說。
        “沈智,好久不見。”
        沈智沒有張口,心髒無限緊縮,又突然無限膨脹,那感覺只有翻江倒海能形容,逼得她只有用鼻子最短促地吸氣,還不能讓人察覺,只能壓著,壓著,壓得胸口處突突地抖。
        認不出來?怎麽會認不出來?這個男人是唐毅,唐毅回來了。
        只是他爲什麽要回來?沈智還記得當年她與唐毅分手時他瞪著她的那雙血紅的眼睛,還記得他死死抓住自己的手,然後是從牙縫中擠出的“爲什麽。”
        還有什麽爲什麽?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在她做出那個決定之後雨打風吹去,沈智是那樣的女人,如果失去了,就當作從沒得到過,他走了,她還有自己的生活,就算心上從此留下了一個血淋淋的缺口,但誰不是這樣活下來了?天長日久,只要你不再想起,再痛都會過去的。
        只是她不明白,他又怎麽會回來了?不但回來了,還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
        另兩個人都看著自己,沈智沒有選擇,只能用最短的時間武裝自己的表情,吃力地彎起嘴角,然後答了,第一個字有點澀,但開了口也就順了。
        “是啊,好久不見。”
        黃晨見這場面,立刻露出一個捉狹的笑容來,“哦哦,咱們的老班對見面,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對吧,我錯我錯,先進去了啊,不過別站在這兒聊太久,就算要走,好歹在老同學面前露個臉,裏面還有人等著你們哪。”
        沈智動了,一把將她抓住,嘴裏還說,“不用,我都已經遲到了那麽久,還是先進去吧,別讓大夥等我們。”
        黃晨被沈智拉住,回頭的時候帶著點錯愕,不知她爲什麽是這個反應,沈智和唐毅,當年的金童玉女啊,就算分手了,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多年未見,即使不想一起追憶兩句似水流年,但也不必這樣決絕到一句話都不說的地步吧?
        倒是唐毅落落大方,一伸手替她們推開包廂門,還欠了欠身,彬彬有禮地做了個請的姿勢。
        沈智拉著黃晨,包廂門口能有多大的地方?黃晨一動,她就與唐毅擦身而過,撲面而來的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沈智竟是一震。
        唐毅同樣,他人高,沈智與黃晨便是從他的眼下過去的,沈智穿風衣,並沒有挽頭發,當年的一把烏發已經燙過了,卷曲的發梢成了棕色,該是在來之前打理過了,不知揉了什麽東西,總讓人覺得有些膩,走過他身邊時大概是有些不自在,一偏頭,露出頸側的那段皮膚,頭發未遮住的地方,好大一塊紅。
        他不記得沈智在這個地方有胎記,那樣的紅,是燙的吧?
        他瞬間一震,幾乎要把手按上去,但終究是沒有,只是把手伸進了褲袋裏,就這麽默默地看著她走過去了。

      春日姐姐 发表于 2010-6-17 23:34:35

      序(6)
        包廂很大,開了兩桌,裏已經坐滿了人,都是幾年沒見的老同學了,還男女分開,那邊一群男人招呼唐毅,他便轉身過去了,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沈智松了口氣,要坐下的時候發現旁邊有人一直在看她,見她轉過臉就笑了,眼裏有亮光。
        沈智剛才所受的震蕩還沒回過來,跟那人對視數秒,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一張臉,腦子裏卻一片空白,硬是沒有叫出她的名字來。
        黃晨捏了捏她的肩膀,卻越過她對另一個人說話,“田舒,你原諒沈智,她呀,今天大概是在外面撞見鬼了。”
        沈智是震驚,慢慢吐出一句,仍有些不敢相信,“田舒,你回來了?”
        田舒笑出聲來,說了聲,“驚喜吧?”然後肩膀一熱,已經被沈智狠狠擁抱了一下。
        “真的是你回來了!死丫頭,這都瞞著我。”
        田舒的臉漲紅了,眼淚眼看就要溢出來,勉強笑著,“給你一個驚喜嘛,急什麽,有得是時間讓你罵。”說著把身邊椅子上的包拿起來,還拉了拉沈智的手腕,“坐。”
        沈智眼前一陣光亮,耀眼奪目,定定睛才看清那是一只鑽石戒子,就帶在田舒的手上,那大小,只讓她想起一個詞來。
        鴿子蛋!
        還有她手裏拿著的那只包,BIRKIN!有錢都得排隊等三年的BIRKIN,這兩樣東西一晃,桌上其他女人都沒了聲音,包括沈智。
        沈智是錯愕,田舒是她高中時代最好的朋友,因爲父母離婚,畢業之後就跟著母親離開了上海,就連大學都是在杭州讀的,分開得太久,尤其是近兩年,田舒幾乎是人間蒸發了,一點消息也無,沈智最後知道的是她與一個香港人結婚了,後來又去了加拿大,女生的友誼就是這樣,忙著戀愛結婚生子的時候,世界裏就沒了其他人,現在乍然重聚,田舒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沈智怎麽可能不錯愕。
        不,不止錯愕,看看通身發著光的田舒吧,這簡直讓人拍案驚奇。
        “我在加拿大待了兩年,先生要來上海做生意,所以就跟他一起過來了,剛安頓下來。”田舒並沒有要隱瞞自己情況的意思,慢慢解釋,仍是那把細細的嗓子,卻讓桌上所有的女人都聽得滿面羨慕之色。
        黃晨說話,“謙虛吧你,大家可看好了啊,我們田舒,嫁得可不一般,我來的時候還是蹭了她家的車呢,奔馳600!刺溜停我身邊,她招呼我我還不敢相信,司機已經下來替我開門了,彎著腰,黃小姐您請,別提多港劇了。”
        黃晨說話表情生動,學起司機的樣子來惟妙惟肖,聽得一桌子人直了眼睛,旁邊有人接口,“什麽港劇?”
        說話的是過去的文藝委員玲子,高中畢業因爲藝術特長類加分保送上大音樂系的,當年大夥兒眼裏的美女,半年前才生了孩子,卻是失色了,身材略顯臃腫,毛衣還有些起球,坐在田舒旁邊,更是黯淡無光。
        “珠光寶氣啊。”黃晨眨眨眼,一桌子人都笑。
        玲子就對田舒舉杯子,“田舒,沒想到幾年不見你成傳奇了,來,說說怎麽釣上金龜婿的,我是沒戲了,生完孩子就成了顆爛白菜幫子,扔在地上都沒人看,黃晨她們幾個還有機會,正好學習學習。”
        黃晨跟這玲子,一直就有點不對盤,高中時候就鬥了三年,每次聚會也一樣,總要沖對方兩句,這時聽完就不舒服了,臉上笑嘻嘻的,手卻拍在沈智肩膀上。
        “什麽白菜幫子啊?看看咱們沈智,這樣子像孩子媽嗎?”
        桌上熱鬧,沈智卻一直覺得芒刺在背,總覺得有人在看著自己,但眼角余光掠過另一張桌子,那兒卻早已杯盞交錯,唐毅更被兩三個人圍住說話,哪裏有人在注意她,她覺著自己荒謬,更強迫著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面前這些人身上,這時被黃晨一拍就反應過來了,只答。
        “一樣啦,玲子孩子還小吧?你們沒見我前半年每天掐著點半夜起來兩三次的樣子,到了早上都不敢去陽光下見人,整一個見光死。”
        大夥兒頓時笑起來,其中就數玲子笑聲最大。
        沈智也笑了笑,另一條手臂卻已經被人抓住,是田舒,對著她張大了眼睛。
        “真的?你有孩子了?”
        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又來了,沈智卻只看著田舒,點點頭,“是啊,一歲多了。”
        “男孩女孩?”田舒問得激動,臉又有些要漲紅的趨勢,與過去的習慣一樣,一激動就臉紅,沈智這才對她有了些真實的感覺,又奇怪。
        “女孩兒,叫安安,要不要看照片?我手機上有。”
        “要啊,當然要,給我看看。”
        沈智就轉身到自己包裏去摸手機,一回頭看到田舒放在身後的那只BIRKIN,鳄魚皮複雜的紋理,即使是在這起嘈雜熱鬧的包廂裏都讓人覺得矜貴。
        沈智在這一瞬間,仿佛是出于一種女人的本能,她在拿出手機之後,將手裏的包隨手放到了腳邊。

      春日姐姐 发表于 2010-6-17 23:35:03

      序(7)
        安安是沈智的驕傲。
        這小小的孩子,完全繼承了沈智家祖傳的雪白皮膚,下巴尖小,明明是一雙大眼,笑起來卻眯成一彎月牙,抱著走在路上,多遠都有人追過來說一聲。
        “這孩子長得真可愛。”
        脾氣也好,無論多吵多鬧,被媽媽雙手一抱,立刻安靜下來,小腦袋蹭著她,像是知道媽媽爲了她忍下的委屈,就算還不會說話,也會用行動表達,“你辛苦了,因爲我辛苦了。”
        要說沈智現在這世界上最愛誰,不用思考,排第一位的一定是安安。
        只是沒想到田舒的反應這麽激烈,其他人看到照片最多驚歎一聲,“呀,真可愛。”田舒卻緊緊抓著她的手機,看了又看,聲音裏都是羨慕。
        “太可愛了,真好,沈智,你一定要帶她來我家玩兒,我太喜歡這樣的小女孩兒了,如果我有個這樣的孩子就好了,你答應我,一定要讓我見見她。”
        沈智笑,“這麽喜歡小孩?自己生一個呗。”
        隔了幾秒鍾才聽到田舒回答,“是啊,我正努力呢,沈智,你太幸福了,我羨慕你。”
        羨慕她?沈智看看一身華貴的田舒,心裏情不自禁地苦笑了。
        包廂裏已經熱鬧起來,男人們所在那桌有人站起來舉酒杯,大聲叫著,“大夥兒都起來啊,我們一塊兒敬唐毅一杯,謝謝他有了今天,還沒忘記我們這幫老同學。”
        沈智一愣,黃晨已經把酒杯塞到她手裏了,“來吧,今天是唐毅請客,一起喝一杯。”
        “唐毅請客?”沈智更是驚訝。
        “你不知道嗎?”黃晨沖她眨眼,“人家現在可不是那個弄堂裏出來的唐毅啦,他現在是拿過國際大獎的著名建築設計師,從美國回來的,牛著呢。”
        沈智霍地回頭,正看到唐毅在一群人的擁簇下站起來,舉杯的時候,黑色的腕表露出袖口,被以前班上最愛玩現在進了家貿易公司工作的林胖子一把抓住,叫了一聲。
        “喲,哥們兒,三房兩廳戴在手上啊,咯著咱眼睛了啊。”
        一群人就跟著起哄,沈智已經站起來了,半空中與唐毅的目光相碰,也不是兩人有心,只是交錯而過。
        但那雙眼睛,那雙眼睛,掠過她時讓她想起的一切與過去聯系在一起的酸甜苦辣,隔著時空都讓人靈魂顫抖。
        過去,唐毅身上還有過去嗎?她現在知道他爲什麽回來了,脫胎換骨莫過于此,他爲什麽不回來?他有什麽理由不回來?
        “沈智,沈智?”旁邊有人拉她,把沈智的神志從遙遠的過去拉了回來,她轉頭,看到田舒,端著酒杯等著與她碰杯的田舒,貴氣逼人,耀眼奪目的田舒。
        田舒笑著,仍是拉著她的手,聲音親切。
        “來,爲了我們的再次相聚。”
        沈智把手裏的杯子向她的靠去,兩只玻璃杯口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她點頭,說一聲,“爲了再次相聚。”然後閉著眼一飲而盡。
        再睜眼的時候,沈智笑了,是苦笑,原來所謂的同學聚會,就是在多年以後給所有到場的人一個機會,看看什麽叫滄海桑田,歲月如刀。
        當然了,滄海桑田的都是別人,歲月如刀的,是她自己。

      春日姐姐 发表于 2010-6-17 23:35:28

      第一章  往事如煙
        她有多少次在夢裏回到過去,看到他站在陽光下,仍是那個十七歲的少年的背影,也只有在夢裏,她會有那樣的奢望,奢望她只要耐心地等下去,一直等下去,他就會回過頭來,再一次對她微微地笑。
        第一章(1.1)
        沈智第一次見到唐毅,只有十七歲。
        他是從天而降的插班生,成績出色,運動也好,是所有老師的寵兒,男生抱著籃球與他笑談,女生在課上偷偷地看他。
        就連她最要好的那幾個朋友都紅著臉談論他,看到沈智又散開,怕她不高興。
        沈智當然不高興。
        那時的沈智,是個名副其實的嬌嬌女,父親在教育局工作,母親在衛生所挂一個閑職,一家四口,嚴母慈父,弟弟也與她感情甚笃,從小在家跟她搶甜糕雞腿長大的,可高過她一頭之後就不把她當姐姐看,逛街人多時都要擋在她前面。
        沈智的父親在教育局頗有些實權,所以什麽人看到沈智都是一張笑臉,那時的沈智不明白,這些笑臉並不是獨給她的,它們是爲了她背後所依靠著的所有一切而展開的。但她還小,總以爲人人都喜愛她,現在回想起來,那真是她無知無畏的金色年華,天青水闊,沒一處不是舒心的。
        只有唐毅,對她視若無睹。驕傲的人被人當作透明,這滋味當然不好受,但真正讓沈智憤怒的是,他居然在轉來兩個月後就將原本屬于她的全國英語比賽的參賽名額搶走了。
        就爲了這事,校長還專門到她家來打過招呼,她爸爸就笑著搖頭,“應該的,水平不如別人就該把機會讓出來,小智,你說是不是?”
        她在一旁漲紅了臉,一句話都不說。
        第一章(1.2)
        田舒知道這事之後勸她,“比賽而已,下次還有機會,沒什麽啦。”
        沈智咬牙看唐毅的背影,不知他背後藏了什麽她所不知的秘密。
        她討厭他,不單因爲他搶走了原本屬于自己的名額,更因爲他對她的無視。
        十七歲的沈智肯定地說話,“田舒,校長一定跟他家有關系,否則沒可能我會輸給他。”
        田舒坐在她旁邊沈默,她的成績不太漂亮,代表學校比賽這樣的事情從來輪不到她,她也沒心情憂心這些。她憂心的是自己的父母,將近二十年的吵罵眼看要走到盡頭,不成功的婚姻走到盡頭不能算一件壞事,但現在的問題是,她要跟著誰走?
        “你看他每天鈴響才進教室,一放學就走,成績還那麽好,絕對是有人在他家替他補課,說不定請了一群老師。”沈智猶自猜測,還問田舒,“是不是?”
        田舒這才回神,“不會吧?我們才高二,真有人這麽讀書?”
        怎麽沒有?她就是啊!而且這樣都丟了代表學校參加比賽的資格。要不是太過丟臉,沈智差點就叫出聲來。
        田舒照老習慣安慰她,“說不定是他運氣好。”
        沈智注意力轉移,抓住她伸出來的手,“怎麽青了?你爸又打你了?”
        田舒蓋住手上的瘀青,勉強笑笑,“沒,是他跟我媽吵起來了,我攔了一下,不小心碰到的,沒事。”
        “不小心碰到就青成這樣?你爸用了多大力氣啊!太可惡了,田舒,讓你媽告他家暴。”
        田舒沈默,沈智也知道自己所說的不切實際,只能同情地抱抱好友的肩膀,“要是鬧得太厲害,你就避一避吧,到我家住兩天,跟我睡。”
        田舒感激地看了沈智一眼,偶爾田舒父母吵得太厲害,沈智就會拉著她到自己家住兩天,沈智是個熱情有勁的女孩子,不說話都能讓人覺得暖洋洋的,田舒愛她這一點,並且爲之感動。

      春日姐姐 发表于 2010-6-18 06:39:24

      第一章(1.3)
      一直在默默較勁的沈智,終于在學期考之後與唐毅爆發了一場正面沖突。
      事情的源頭在團支部書記那兒,學期考之後團支部書記到各班抽人參加假期裏的團組織活動,特地把名單交給沈智,讓她負責通知,沈智照著名單找人,別人都一口應了,叫到唐毅,他也是一口,一口回絕了。
      一個學期以來,沈智在一次次的大考小考中不知與唐毅暗裏比了多少次,但沈智的驕傲從未讓她走到他面前說過一句話。
      沈智是這麽覺得的,這場戰爭是她個人的事情,與其說是與唐毅比賽,不如說是與她自己在較勁,如果她輸了,當然是埋頭努力再來過,如果她贏了,暗爽在心也就是了,沒必要跑到人家面前去大笑三聲。
      沈智自認是個有家教的好孩子,她只是看不慣一個人而已,並不代表她會因此而當面嘲笑她。
      更何況,唐毅這個在學習上超級變態的家夥,從來沒給過她這樣的機會。
      但這一次,沈智終于有了與唐毅面對面的正當理由,而他的回答加重了她對他的不滿,這不滿如同密封罐裏的泡泡,搖晃著擠壓著變成怒氣,眼看著就要沖了出來。
      沈智站在走廊裏,一雙圓眼盯住唐毅。
      “爲什麽,拒絕參加團組織活動,你得有理由。”
      唐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明顯帶著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味道,回答更是簡單,就三個字,“我沒空。”說完掉頭就走,留給沈智一個大步離開的背影。
      沈智呆住了,這十七年來,她被身邊所有人喜愛、妒忌、羨慕,也有過偶爾的爭執,但眨眼就能雨過天晴,這是她一生中的第一次,有人當著她的面用如此冷漠並且排斥的態度對待她。
      他絕對是故意的!
      怒氣沖破胸膛,沈智眼前“轟”一聲冒出一堆火來,再等她回神,唐毅已經走遠了,眼看就要下樓梯。
      她奔過去,試圖攔住他,沒想到他突然地轉過身來,沈智毫無心理准備,一時收勢不及,在衆人的驚叫聲中整個地撞在他的身上,鼻子磕到他的胸膛,急痛之中滿天金星亂冒,眼淚立刻就出來了。
      將近放學的時候,走廊上人很多,一時哄笑聲一片,還有些人吹起口哨來,場面不知有多熱鬧。
      沖擊的力道太大,沈智被撞得一時說不出話來,捂著鼻子,眼裏淚花亂轉,唐毅也被撞得後退了一步,幸好他運動神經不錯,穩住身子之余還把她也扶住了,否則兩個人多半得一起飛跌出去,搞不好一路滾下樓梯都有可能。
      “喂,你還好吧?”沈智沒聲音,唐毅便伸直了手臂,把她推開一點距離,然後在終于看清沈智現在的樣子之後立刻皺起了眉頭,像是遇到了一件棘手的麻煩事。
      “喂,你還行不行?要不要我送你去醫務室?”
      周圍笑聲更大了,還有人交頭接耳,沈智羞憤交加,整張臉都漲得血紅,哪裏還說得出一個字來,用力撥開唐毅扶住她的手,別轉臉就想離開,可是才邁出一步就覺得鼻子下面粘膩膩的,伸手去抹,一低頭,居然一手的血紅。
      沈智從小就有暈血的毛病,看到這片血紅立時天旋地轉,腳下哪裏知覺,直接就軟倒了。

      俺是保定地 发表于 2010-6-18 18:18:55

      下面給樓主留好占用地,還繼續往下發。

      春日姐姐 发表于 2010-6-19 05:07:19

      第一章(2.1)
      沈智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務室的白色單人床上了。
      醫務室在一棟獨立的小樓裏,離教學樓非常遠,日落西山的時候,醫務室裏沒開燈,略帶些紅色的夕陽從長窗外照進來,落在立在床邊的男孩的頭發上,肩膀上,還有他板起的臉上。
      “幹嘛這麽看著我?”
      “唐毅!”之前的一切清晰重現,他惡劣的態度,丟下幾個字掉頭就走的過分,還有讓她當中出醜的前因後果,沈智的憤怒又回來了。
      “誰讓你待在這兒看著我的?衛生老師呢?”
      唐毅仍是板著臉,“我在這兒是因爲你暈倒了,是我把你送過來的,至于衛生老師,他剛才有事出去了,所以請我先不要離開,替他照看你一下。”
      他說話時若無其事的口氣如同火上澆油,讓沈智心頭那把火愈燒愈烈,瞪他的眼神幾乎要滋啦作響。
      “唐毅,你別把自己說得跟活雷鋒似的,如果不是你,我會在走廊上暈倒嗎?會被送到這兒嗎?”
      “我也在奇怪你怎麽會暈倒。”他看著她,竟然真的露出些匪夷所思的表情來,“你突然像顆炮彈那麽沖過來,幸好我把你當成籃球接住了,換了別人說不定已經給你撞出內傷來了,體力這麽好,怎麽一轉眼就暈倒了呢?”
      把她比作炮彈?當成籃球接住的?換了別人還要被她撞出內傷?沈智怒氣蓬勃,終于爆發了。
      “我體力好不好關你什麽事?你不逃走我會想攔住你嗎?唐毅,你不要顛倒因果!”
      “逃走?我只是按照放學時間離開學校,你追過來幹什麽?”
      “我追你是要你參加團組織活動!”沈智腦子裏铮铮作響,那幾條叫做理智的細線開始紛紛崩斷,聲音越來越大。
      唐毅垂目看了她一眼,臉上仍是那個平板的表情,不帶一點感情色彩地回答她。
      “我說了,沒空。”
      很好!沈智要瘋了,她再也躺不下去,她要站起來把自己的憤怒都對他吼出來!
      沈智猛地從床上跳起來,唐毅現在對她的劇烈反應有些過敏,原本抱在胸前的雙手一松,本能地想要接住她,但他的雙臂一開,沈智的雙眼就正對上他外套內白色襯衫上的一灘血漬,她暈血的毛病又來了,頭立時發昏,還來不及吼回去一個字就再次軟倒在床上,臉埋在枕頭裏,一只手無力地擺著,聲音虛弱無比。
      “別,別讓我看到血。”
      她趴在那兒說話的樣子可憐巴巴的,唐毅的表情扭曲了,憋了數秒之後還是沒憋住,笑了。
      沈智聽到了!他在笑!他居然敢笑她!
      她掙紮著把臉擡起來,想用眼睛表達自己的憤怒,但眼前看到的卻是一個夕陽中笑得眉眼彎彎的少年,那張臉上原本平直的線條全化了開來,燦爛的一團光影。
      可憐的沈智,暈血暈得渾身無力,可心跳卻無法克制地瘋狂加速,手心滾燙,雙頰升火,在這樣近距離的稀有笑容面前,再一次地,呆了。
      這天沈智是被自己的母親接回家的,她媽媽對她自小嚴厲,看到女兒萎靡不振的樣子也沒有一句安慰,問了事情經過之後只是表情嚴肅地對她說了一句,“就算是學校裏布置的任務,但同學之間還是要注意一點交流的方式。”然後與衛生老師告辭,帶著沈智與立在門外的唐毅擦身而過,全沒有要多看他一眼的意思。
      倒是沈智回了回頭,唐毅卻已經往另一個方向走了,外套一直扣到最上的那顆紐扣,臉上早已恢複了原先的平板表情,之前那個夕陽中的笑容像是個虛幻的水泡,再無蹤影。

      春日姐姐 发表于 2010-6-19 05:08:38

      第一章(2.2)

      唐毅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他家在高樓環抱中最後一片未拆除的棚戶區深處,晚飯時分,每一條狹窄的過道中都有還未熄滅的煤球爐在冒煙,有些人坐在外面吃飯,炒菜聲交談聲還有孩子的哭鬧聲交雜在一起,屋檐低矮,他人高,走過某些地方的時候還要低一下頭,再回應兩聲鄰居的招呼。
      唐毅到家的時候父母都已經在吃飯了,餐桌上只挂了一支五十支光的燈泡,落下一團黃色的昏暗的光,母親看到他就站起來,“今天這麽晚,學校有事?”
      他應了一聲,放下書包走過去,接過母親遞過來的飯碗,又把父親落在桌上的菜夾起來放回他碗裏。
      “爸,小心點。”
      唐毅的父親目光呆滯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嘴裏發出模糊的聲音,他母親也伸手過來,用事先圍在丈夫脖子上的毛巾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菜湯。
      “今天又跑出去過了,我就沖個熱水一轉身的功夫就不見他,還好鄰居幫忙攔住了,不知道是不是換了種藥的關系,這兩天鬧得特別厲害。”
      唐毅“恩”了一聲,低頭開始吃飯,“今晚我在,你早點睡,我看著爸。”
      “你管你讀書,我沒事,等他吃過藥睡下就行了。”
      “我來,反正也要看書的,一樣。”唐毅三兩口吃完飯,站起來收拾桌子,轉身到外面洗碗。
      唐毅的母親看著兒子,漸漸眼睛又濕了,丈夫兩年前跑長途出了車禍,搶救過來腦子就糊塗了,經常一個人跑出去,家裏原本經濟就不寬裕,她又不得不辭職在家照顧丈夫,只能靠吃一點低保生活,日子過得很是艱難。幸好兒子爭氣,但落在這樣的家庭,讀書再好又能怎麽樣呢?一樣小小年紀就在打工,比民工的孩子還不如,她這個做**,總覺得委屈了孩子,時時想起便要哭起來。
      唐毅看到了母親的眼淚,雖然已經習慣,但仍有些無奈,今天這是怎麽了?誰都要在他面前落下幾滴眼淚來。
      這天晚上唐毅獨自把襯衫洗了,搓著那條血痕的時候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沈智,想到她被撞之後捂著鼻子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還有張牙舞爪跳起來卻又突然倒在床上的樣子,就算雙手還泡在冰冷的水裏,他都無法控制地彎了彎嘴角。
      沒辦法,她實在太搞笑了。
      他不是沒有注意過沈智,她時常看他,帶著暗暗咬牙的表情,又假裝完全不在乎,這一切都讓他覺得有意思,但他從未把這些畫面放在心上過。
      讀書對某些人來說,爭的只是一時之氣,但對他來說,卻是必須要做到最好的事情,因爲他沒有退路,不做到最好,就可能會失去最後的一點機會。
      沈智不可能理解他,他確定她是那種路有凍死骨還要問何不食肉糜的女孩子,她家境良好,在學校衆星拱月,這樣一個公主型的女孩子,是他最不想與之有所交集的人物,她與他不是一個世界的,她不會理解他,他也不想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但是今天,她在衆目睽睽之下與他起了沖突,撞在他身上,淚水汪汪,鼻血長流,還在他面前暈倒,接住她的時候他也是手足無措,他沒想過她會暈倒,她是那樣活蹦亂跳精力充沛的一個人,剛才還在對他怒目而視,卻轉眼就軟了下來。
      他低頭看自己的雙手,女孩子的身體,柔軟的,像一團棉花,沒一處著力的地方,這感覺太陌生,讓他第一下居然沒能托住她,差點與她一起倒在地上。
      他在醫務室裏看了她很久,沈智閉著眼睛的時候更像一團棉花糖,臉頰又軟又白,頭發卻很黑,眉毛也是,對比分明。
      他想離開,又不能,看著她醒來才覺得胸口一松,原來他一直緊張著,緊張她是撞壞了,看到她又開始怒氣沖沖地大聲說話才覺得放心,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她居然一轉眼又蔫了下去。
      她軟綿綿地倒在那裏說她暈血的樣子太有意思了,他笑了,實在是忍不住,然後她擡起頭來看他,表情古怪。
      回憶到這裏嘎然而止,唐毅不笑了,突然覺得頭疼,沈智最後的那個表情讓他不解,但他有直覺,他的麻煩要來了。

      春日姐姐 发表于 2010-6-19 05:11:47

      第一章(3.1)
      唐毅的直覺很准,他的麻煩果然來了。
      沈智卯上他了。
      沒空?之前她認定唐毅每天晚上都在惡補功課,但現在考試剛結束,難道他的補習老師是二十四小時超市?全年無休的?她就不信了,一個高二的學生,忙什麽能忙到整個假期都沒一點空閑,連理由都說不出來,他家難道是搞地下黨的?
      沈智是個行動派,一旦她覺得這件事有所蹊跷,她是一定會想要找出個真相來的,唐毅越是不說他究竟爲什麽不能參加活動,她就越是想知道他究竟在幹什麽。
      她倒要看看,這家夥神秘的外衣底下,究竟藏了什麽樣的秘密。
      但是還沒等沈智展開調查,她就被一個意外的發現震驚了。
      沈智沒有想錯,唐毅確實有秘密,還是個不能說的秘密。

      周末的晚上,沈智又遇見了唐毅。
      在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方,時間也相當之晚,總之一切都令她覺得不可思議,就連她這樣2.0的眼睛,都懷疑自己的視力是不是出了問題。
      那晚沈智跟著全家到五星級酒店喝喜酒,爸爸老同學的兒子結婚,喝完喜酒全家還被留下來參與鬧洞房了,走出酒店就已經過了十一點,一家人立在路口叫車,城中熱鬧之地,對面就是燈光閃爍的酒吧,沈智媽媽最看不慣這樣的場合,皺著眉頭跟丈夫說話,又抱怨這裏連車都叫不到。
      “那去對面叫吧,我看那兒車多一點。”沈智父親開口。
      “不去,那地方烏煙瘴氣的。”
      沈智沒說話,她覺得眼前有幻覺,將近半夜,她居然看到唐毅立在街對面,穿著黑色的制服,站在那家酒吧門口,正在替人拉開車門。
      她以爲自己是眼花了,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還是他。
      “姐,你在看什麽?”沈信看她兩眼目不轉睛,也覺得好奇,湊過來問了一聲。
      “沒,沒什麽。”沈智想過去確認,但是立在街道那邊的唐毅像是突然感覺到什麽,擡起頭來,隔著寬闊的街道,隔著穿梭來去的車流,與她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然後他的一切動作都停止了,僵住一瞬之後才慢慢挺直了身子,遠遠地看著她。
      燈光落在他的臉上,沈智再無疑問,那個人,絕對就是唐毅。
      她腳下一動,但手卻被弟弟抓住了,耳邊還有催促聲,“姐,老爸攔到車了,快來。”
      她在倉促中被沈信拉進出租車裏,門合上之後立刻又撲到車窗邊往那個方向看,但剛才唐毅所立的地方已經沒有人了,只有酒吧門口明晃晃的霓虹,不間斷地閃出各色光芒。
      沈智看到的確實是唐毅,在她坐在出租車中爲自己所看到的情景匪夷所思的時候,他正立在酒吧的大門後,懊惱到極點。
      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在這樣的地方打工,尤其是她,他不知道沈智會做出什麽樣反應來,如果她跑來問他,你爲什麽會在酒吧門口替人拉門,他又該說些什麽?
      這兩年來覺得自己已經對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都能妥善應付的唐毅,在這一刻煩惱得頭疼欲裂。

      春日姐姐 发表于 2010-6-19 05:17:36

      第一章(3.1)
      唐毅的直覺很准,他的麻煩果然來了。
      沈智卯上他了。
      沒空?之前她認定唐毅每天晚上都在惡補功課,但現在考試剛結束,難道他的補習老師是二十四小時超市?全年無休的?她就不信了,一個高二的學生,忙什麽能忙到整個假期都沒一點空閑,連理由都說不出來,他家難道是搞地下黨的?
      沈智是個行動派,一旦她覺得這件事有所蹊跷,她是一定會想要找出個真相來的,唐毅越是不說他究竟爲什麽不能參加活動,她就越是想知道他究竟在幹什麽。
      她倒要看看,這家夥神秘的外衣底下,究竟藏了什麽樣的秘密。
      但是還沒等沈智展開調查,她就被一個意外的發現震驚了。
      沈智沒有想錯,唐毅確實有秘密,還是個不能說的秘密。

      周末的晚上,沈智又遇見了唐毅。
      在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方,時間也相當之晚,總之一切都令她覺得不可思議,就連她這樣2.0的眼睛,都懷疑自己的視力是不是出了問題。
      那晚沈智跟著全家到五星級酒店喝喜酒,爸爸老同學的兒子結婚,喝完喜酒全家還被留下來參與鬧洞房了,走出酒店就已經過了十一點,一家人立在路口叫車,城中熱鬧之地,對面就是燈光閃爍的酒吧,沈智媽媽最看不慣這樣的場合,皺著眉頭跟丈夫說話,又抱怨這裏連車都叫不到。
      “那去對面叫吧,我看那兒車多一點。”沈智父親開口。
      “不去,那地方烏煙瘴氣的。”
      沈智沒說話,她覺得眼前有幻覺,將近半夜,她居然看到唐毅立在街對面,穿著黑色的制服,站在那家酒吧門口,正在替人拉開車門。
      她以爲自己是眼花了,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還是他。
      “姐,你在看什麽?”沈信看她兩眼目不轉睛,也覺得好奇,湊過來問了一聲。
      “沒,沒什麽。”沈智想過去確認,但是立在街道那邊的唐毅像是突然感覺到什麽,擡起頭來,隔著寬闊的街道,隔著穿梭來去的車流,與她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然後他的一切動作都停止了,僵住一瞬之後才慢慢挺直了身子,遠遠地看著她。
      燈光落在他的臉上,沈智再無疑問,那個人,絕對就是唐毅。
      她腳下一動,但手卻被弟弟抓住了,耳邊還有催促聲,“姐,老爸攔到車了,快來。”
      她在倉促中被沈信拉進出租車裏,門合上之後立刻又撲到車窗邊往那個方向看,但剛才唐毅所立的地方已經沒有人了,只有酒吧門口明晃晃的霓虹,不間斷地閃出各色光芒。
      沈智看到的確實是唐毅,在她坐在出租車中爲自己所看到的情景匪夷所思的時候,他正立在酒吧的大門後,懊惱到極點。
      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在這樣的地方打工,尤其是她,他不知道沈智會做出什麽樣反應來,如果她跑來問他,你爲什麽會在酒吧門口替人拉門,他又該說些什麽?
      這兩年來覺得自己已經對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都能妥善應付的唐毅,在這一刻煩惱得頭疼欲裂。

      春日姐姐 发表于 2010-6-19 05:35:53

      第一章(3.2)
      沈智並沒有當面跑去質問唐毅,她不認爲這樣會有任何結果。按照唐毅的性格,她不用問就能想象出他的回答是什麽。
      他一定會板著臉說,“不是我,你看錯了。”
      或者,“你又撞到腦子了嗎?”
      沈智沒有撞到腦子,但她想知道真相。
      她在幫班主任整理全班成績的時候問了,“老師,唐毅是從哪兒轉過來的?爲什麽會轉到我們這兒?”
      唐毅替班裏拿了不少獎了,班主任聽到這兩個字就露笑臉,“他從城東轉過來的,具體情況我不是很清楚,應該拿了高校物理聯賽的冠軍,我們校長點名問人家要來的吧。”
      拿了冠軍就轉校?太不知道忠于母校忠于黨的道理了,沈智在心裏撇嘴。
      “那他爸媽是做什麽的?老師你去家訪的時候見過沒?”
      從沒聽唐毅提起過他父母,那麽神秘,她又想到立在酒吧門口的唐毅,他父母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兒子在幹什麽?
      “我還沒去過他家,他說家裏最近有事,不太方便。”班導說到這兒突然對沈智眨眼睛,“沈智啊,你是不是對唐毅有意思?老盯著他問。”
      班主任自己也才二十出頭,大學畢業沒幾年,平時就跟學生們沒大沒小的,說著說著就覺得有意思,逗了沈智一句。
      沈智當下板臉,“才不是!他拒絕參加團組織活動,又不給理由,我這是關心同學。”
      說得班主任哈哈笑。

      沈智去了唐毅的家。
      她記下了唐毅的地址,然後在休息日裏,一個人去了一次。
      拿著地址走在路上的時候,沈智心裏已有些忐忑,但對唐毅的好奇已經成了她的一種執念,讓她寢食難安,輾轉反側,總之就是一個無法擺脫的怪異心結。
      究竟爲什麽他會去一個酒吧打工?是偶爾一次還是每晚如此?他究竟花多少時間讀書?沈智前所未有地覺得自己以及其他同學與唐毅的智商有著很大的差距。
      還有,高二算成年了嗎?沈智是小月生的,還有幾個月才滿十八歲,唐毅呢?未成年人打工不需要查身份證的嗎?
      沈智邊走邊想,門牌號在橋下中斷,她轉了進去,橋下陰暗,斑駁水泥壁上貼滿了不知所雲的小廣告,路面不平,兩側肮髒不堪,再裏就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棚戶房子,緊緊擠挨在一起,有人在外頭架起的竹竿上曬被子,大概是被人先占了好位置,罵罵咧咧的,背後的小道被低矮屋檐遮蓋,狹窄得僅能讓人側身通過。
      沈智立在這片棚戶區前呆住了,她從未來過這樣的地方,也沒想到自己熟悉的城市裏還會有這樣的地方,一時方向全無,全不知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辦。
      耳邊突然傳來驚叫聲和紛亂的腳步聲,她還來不及躲閃就有人從黑沈沈的通道中竄了出來,經過她身邊時與她肩膀相碰,撞得她整個人都往邊上跌了下去。
      昨天剛下過雨,這兒的地面上仍有些泥濘,沈智雙眼一閉,心裏叫一聲“慘了!”,沒想到肩膀被一股力氣帶住,她狼狽地穩住身子之後才睜開眼睛,想說“謝謝”,但那人已經抽回手,匆匆說了聲“對不起”,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那個聲音,那個背影……沈智不敢相信。
      她看到他奔上前將那個撞到她的老人一把抓住,那老人一看便是精神不正常的,表情可怕,嘴裏“嗬嗬”有聲,還要掙紮,他就用雙手將他扣住,然後叫了聲,“爸!”
      爸?沈智立在原地,雙目圓睜,口吃地,“唐,唐毅?”
      唐毅轉過頭來,終于看清剛才自己扶住的是誰,眼色一沈,整張臉都冷了下來。
      “沈智,你在這裏幹什麽?”

      春日姐姐 发表于 2010-6-19 06:15:20

      第一章(4.1)
      沈智在這一瞬間完全明白了唐毅之前種種奇怪之處的理由,但她再也不覺得唐毅的秘密是有意思的了,她只看到他冷冷看著自己的眼神,凍得她整個人都如墜冰窖。
      唐毅母親也追出來了,看到兒子與一個女孩面對面立著,明顯是認識的樣子,丈夫還在掙紮發作,她臉上就露出些窘迫的樣子,什麽都沒說就將丈夫邊哄邊帶走了,留下他們倆站在原地。
      唐毅沒動,一開始的震驚還未過去,怒氣已經上來了。
      是她,居然是她!這個處處與他針鋒相對的沈智,就連他打工的地方都會被她撞見的沈智,她居然跑到他家來了,他不信她是無意路過這兒的,她也不可能路過這樣的地方,那麽,她爲什麽要這麽做?她究竟想幹什麽?
      唐毅一直都沒有再說話,沈智漸漸意識到自己所犯的是多大的一個錯誤,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但又不能不開口,嗫嚅半天,最後還是期期艾艾地講了一句。
      “我,我不是故意的……”
      “有趣嗎?”唐毅突然開口打斷她。
      他的聲音那麽陌生,沈智害怕起來,搖著手,“不,不,啊,我不是要來偷看你家的情況,我,我……”
      完了,她開始語無倫次了。
      “夠了,現在你滿意了吧?滿意了就走吧,想告訴誰都可以,但請你不要再跟著我了,我已經沒什麽可以讓你好奇的了。”
      沈智被他說得呆住,剛才看清他的那一瞬的錯愕表情又回來了,那個讓他再也不想多看一眼的表情,現在又添了一些更複雜的東西,震驚、無措、憐憫混雜在一起,讓她的整張臉都顯得陌生。
      他並沒有以自己的家庭爲恥,但也沒想過要將之大白天下,讓誰都可以自以爲是地對他表達一些同情或者憐憫,他不需要,尤其是她的!
      沈智還想說些什麽,但唐毅已經轉身走了。
      他沒有回家,只是沿著路一直往前走,一個個路口被抛在身後,路上車流往來,人群熙攘,兩側商鋪缤紛熱鬧,身後一直有腳步聲跟著他,有時還是小跑起來的,他知道是誰,但一直都沒有回頭,也不想回頭。
      跟在唐毅身後的是沈智,她不知道唐毅要去哪裏,只是一種本能,看著他的背影就跟了上去,唯恐讓他消失在自己眼前。但他走得太快了,而且絲毫都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她不擅走長路,到後來實在撐不住了,只好奮力拉近兩人的距離,並且從後拽住他,聲音怯怯。
      “別走了行不行?我走不動了……”
      唐毅停住腳步,深吸一口氣,一時的憤怒已經變成無奈,然後是更深的無力感。“你別跟著我行不行?”
      “不行啊。”沈智快要哭出來了,“我怕你……”
      “我不會因爲你看到我家的情況就去自殺的,沈智,我沒那麽無聊。”唐毅咬牙。
      “你家,你家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的。”她就差沒有伸出三根手指對天發誓。
      “隨你。”他看旁邊。
      “還有你在酒吧打工的事情,我也不會說出去的。”她急了,怕他再走掉,手裏抓得更緊。
      “是不是還要我謝謝你?”
      “不是不是。”她擺手。
      “那你還跟著我幹什麽?”
      “我怕,我怕你不原諒我。”沈智從沒走過那麽多路,腳痛得都要燒起來了,再聽到他這樣冷嘲熱諷的語氣,終于忍不住,眼裏水霧彌漫,眼看就要哭了。
      “喂,喂!”怎麽又哭?唐毅望天,再一次被她打倒了。
      這天沈智是被唐毅用自行車送回去的,他回家取車的時候讓她她在路邊的肯德基裏等他,還給她買了個冰激淋,沈智要付錢的,他已經給了。
      “我來買啦,對不起。”
      他瞪了她一眼,“收回去。”
      沈智無條件投降。

      第一章(4.2)

      唐毅騎著自行車回到肯德基的時候發現沈智仍坐在原來的地方,隔著玻璃向外張望,看到他就笑了,眼睛還是紅紅的,像只小兔子,不知有多可愛。
      回去的路上沈智一直都很安靜,唐毅也不說話,埋頭騎車,暮色漸落,路燈一盞盞亮起來,下坡的時候風把他沒有扣起的外套吹了開來,男孩溫暖的脊背,還有耳邊呼呼作響的風,這一切都讓沈智感覺自己身處夢中。
      她想起他在校醫務室裏的那個笑臉,想起他那天離開時扣得緊緊的校服,想起他在酒吧前替人拉門的樣子,還有剛才,他帶她走進肯德基裏,給她買下那只冰激淩時的表情,明明是瞪她,嘴角卻是微微翹著的,像是在笑她總是做出蠢事來,笑她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做出這些事情來。
      她知道,她現在知道了,原來她這樣在意唐毅,並不是因爲她討厭他,而是因爲她喜歡他!
      唐毅一直都沒有說話,身後是沒有沒一點聲音的沈智,安靜得讓他覺得反常。
      路很長,他騎了很久,卻仍感覺前面有無限的路要走,心裏一片空白,並不是不舒服,只是覺得一切都很好,就這樣一直騎下去,沒有盡頭也很好。
      這怪異又美好的感覺讓他無措,下坡的時候唐毅終于打破沈默,低聲說了句,“你在幹嗎?小心。”半是提醒她,半是提醒自己,但背後突然一暖,是他身後的女孩兒,伸出手來,輕輕抱住了他。
      沈智問自己,如果那時的她能夠預知未來,知道她與他會有那樣一個悲傷的結局,她還會伸出手去嗎?
      唐毅也問過自己,如果那時的他知道自己最終會被沈智決絕放棄,他還會在那一刻感覺到滿心柔軟嗎?
      但是十七歲的他們誰都沒有預知能力,真可惜,他們誰都沒有逃過。

      春日姐姐 发表于 2010-6-19 07:03:18

      第二章        不如不见
      多年以後的相見,若只是爲了抹殺過去那一點讓人心存留戀的東西,不如不見。

      第二章(1.1)
      沈智中途離席了一次,接電話,她媽打來的,跟她說鄧家甯已經把孩子接回去了,又問她什麽時候回家。
      沈智知道,這一定是她媽給鄧家甯提的要求,她的媽媽,想好的事情,用什麽辦法都會讓它按照自己的意願發生,女兒的婚姻大事都是如此,更何況是誰來接外孫女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已經無力與母親再做爭論,只應了一聲,然後就挂了電話,正要走回包廂去,一擡頭,看到了唐毅。
      他正與人說話,是個陌生的女人,中式衣服,卻搭著皮褲,覆額短發,帥氣非常。說話的時候把手放在他的臂彎上,那鑲著緞子的寬闊袖邊就覆在他黑色的襯衫上,嫣然一抹紅色。
      通往包廂的走廊並不寬,沈智便站住了,不知道自己是否要走過去,若是走過去又要說些什麽。
      倒是唐毅看到了她,遙遙對上她的眼睛,眉毛一揚,還未說話,他身邊的女人已經轉過身來,對沈智一笑,又回過去看他,“你同學?”
      唐毅點頭,開口說話,“沈智,我老同學,王梓琳,我未婚妻。”
      未婚妻?他有未婚妻了?沈智升起了強烈的荒謬之感,但她仍是答了,不但答了,還一臉微笑。
      “你好,和唐毅一起來的嗎?剛才沒見到你。”
      王梓琳笑著搖頭,“跟他一起來?怎麽會。我在邊上跟朋友吃飯呢,正巧遇著他,唐毅,你繼續,我回包廂去了。”
      他囑咐她,“叫人把賬單送到我這裏。”
      王梓琳隨口答,“該你的,少不了。”說完就轉身,走過沈智身邊時又對她一笑,一陣香風。
      走廊裏只剩下兩人,沈智仍立在原地,並沒有要走過去的打算,慢慢說了句,“恭喜。”
      唐毅一笑,抽出一支煙來點燃,打火機“叮”的一聲響,暖色的火,映在他眼裏幽幽的兩點光。
      他說,“你也是,孩子都有了吧?同喜。”
      沈智微笑,帶著點諷刺,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看自己,從遙遠的過去看過來,同樣帶著諷刺。
      看吧,當年的海誓山盟,現如今不過是一句同喜同喜。
      還有什麽可說的?是她自己放棄了,是她自己不要了,他變成了她曾經夢想過的樣子,但他已經不再屬于她了。
      沈智向前走,越過他時唐毅微一動,像是要說些什麽,但她沒有等他,只是繼續自己的腳步,將自己的背影留給他,心裏想著,原來多年後的相見,都只是爲了抹殺過去那一點令人心存留戀的東西。
      真正是,不如不見。
      唐毅確實想說些什麽,但沈智從自己面前經過的時候,他竟突然忘了,忘了自己要開口的初衷,覺得自己忘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有一瞬甚至想拉住她,讓她等一下,讓他想一想。
      但他最終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只是手指一痛,低頭發現是那支夾在手指間的煙,被折彎了,點燃的那一段,狠狠燙在自己的手指上。
      他這才想起來,剛才他想問的是,你的脖子,是不是燙傷了?
      但是這個時候,沈智已經走遠了,就在他擡頭的同時,一轉身,整個地消失在包廂門裏。
      第二章(1.2)

      沈智提早離開了蘇浙彙,一桌的人都留她,“那麽早走幹什麽?明天禮拜六,又不上班,一會兒大夥兒還去唱歌。”
      沈智堅持,站起來的時候黃晨拉了她一下,壓低聲音,“真走了?你還沒跟唐毅說上一句話哪?虧我特地給你留的驚喜,看你們,就跟陌生人似的。”
      “是挺驚喜的,謝謝啦。”沈智笑著回答她,這些年來,不知道做何表情的時候,沈智就只剩下笑了,笑是最簡單的面具,肌肉放松嘴角彎起,誰不會做?不會做的是未進化完全的殘次品,活該被社會淘汰。
      田舒也告辭,只說家裏有事,與沈智一起離開,她在這一點上倒是與當年一樣,總是跟著沈智,最大限度的形影不離。
      田舒還說,“好不容易再見著你了,一起走吧,路上我們還能多聊幾句。”
      沈智感動,在失敗的愛情面前,沒想到一份快要被她遺忘的友誼倒是超越時空,曆久彌新,幾乎可稱得上是地久天長了。
      與衆人告別的時候沈智並沒有刻意回避唐毅,兩個人互道了一聲再平常不過的告別,讓所有等著精彩場面的故友們一片唏噓。
      過去的一切早已經過去,一時的沖擊也已經過去了,沈智對自己說,無論唐毅回到這個城市是爲了什麽,都和現在的她全無幹系。

      春日姐姐 发表于 2010-6-20 07:06:41

      第二章        不如不见
      多年以後的相見,若只是爲了抹殺過去那一點讓人心存留戀的東西,不如不見。

      第二章(1.1)
      沈智中途離席了一次,接電話,她媽打來的,跟她說鄧家甯已經把孩子接回去了,又問她什麽時候回家。
      沈智知道,這一定是她媽給鄧家甯提的要求,她的媽媽,想好的事情,用什麽辦法都會讓它按照自己的意願發生,女兒的婚姻大事都是如此,更何況是誰來接外孫女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已經無力與母親再做爭論,只應了一聲,然後就挂了電話,正要走回包廂去,一擡頭,看到了唐毅。
      他正與人說話,是個陌生的女人,中式衣服,卻搭著皮褲,覆額短發,帥氣非常。說話的時候把手放在他的臂彎上,那鑲著緞子的寬闊袖邊就覆在他黑色的襯衫上,嫣然一抹紅色。
      通往包廂的走廊並不寬,沈智便站住了,不知道自己是否要走過去,若是走過去又要說些什麽。
      倒是唐毅看到了她,遙遙對上她的眼睛,眉毛一揚,還未說話,他身邊的女人已經轉過身來,對沈智一笑,又回過去看他,“你同學?”
      唐毅點頭,開口說話,“沈智,我老同學,王梓琳,我未婚妻。”
      未婚妻?他有未婚妻了?沈智升起了強烈的荒謬之感,但她仍是答了,不但答了,還一臉微笑。
      “你好,和唐毅一起來的嗎?剛才沒見到你。”
      王梓琳笑著搖頭,“跟他一起來?怎麽會。我在邊上跟朋友吃飯呢,正巧遇著他,唐毅,你繼續,我回包廂去了。”
      他囑咐她,“叫人把賬單送到我這裏。”
      王梓琳隨口答,“該你的,少不了。”說完就轉身,走過沈智身邊時又對她一笑,一陣香風。
      走廊裏只剩下兩人,沈智仍立在原地,並沒有要走過去的打算,慢慢說了句,“恭喜。”
      唐毅一笑,抽出一支煙來點燃,打火機“叮”的一聲響,暖色的火,映在他眼裏幽幽的兩點光。
      他說,“你也是,孩子都有了吧?同喜。”
      沈智微笑,帶著點諷刺,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看自己,從遙遠的過去看過來,同樣帶著諷刺。
      看吧,當年的海誓山盟,現如今不過是一句同喜同喜。
      還有什麽可說的?是她自己放棄了,是她自己不要了,他變成了她曾經夢想過的樣子,但他已經不再屬于她了。
      沈智向前走,越過他時唐毅微一動,像是要說些什麽,但她沒有等他,只是繼續自己的腳步,將自己的背影留給他,心裏想著,原來多年後的相見,都只是爲了抹殺過去那一點令人心存留戀的東西。
      真正是,不如不見。
      唐毅確實想說些什麽,但沈智從自己面前經過的時候,他竟突然忘了,忘了自己要開口的初衷,覺得自己忘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有一瞬甚至想拉住她,讓她等一下,讓他想一想。
      但他最終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只是手指一痛,低頭發現是那支夾在手指間的煙,被折彎了,點燃的那一段,狠狠燙在自己的手指上。
      他這才想起來,剛才他想問的是,你的脖子,是不是燙傷了?
      但是這個時候,沈智已經走遠了,就在他擡頭的同時,一轉身,整個地消失在包廂門裏。
      第二章(1.2)

      沈智提早離開了蘇浙彙,一桌的人都留她,“那麽早走幹什麽?明天禮拜六,又不上班,一會兒大夥兒還去唱歌。”
      沈智堅持,站起來的時候黃晨拉了她一下,壓低聲音,“真走了?你還沒跟唐毅說上一句話哪?虧我特地給你留的驚喜,看你們,就跟陌生人似的。”
      “是挺驚喜的,謝謝啦。”沈智笑著回答她,這些年來,不知道做何表情的時候,沈智就只剩下笑了,笑是最簡單的面具,肌肉放松嘴角彎起,誰不會做?不會做的是未進化完全的殘次品,活該被社會淘汰。
      田舒也告辭,只說家裏有事,與沈智一起離開,她在這一點上倒是與當年一樣,總是跟著沈智,最大限度的形影不離。
      田舒還說,“好不容易再見著你了,一起走吧,路上我們還能多聊幾句。”
      沈智感動,在失敗的愛情面前,沒想到一份快要被她遺忘的友誼倒是超越時空,曆久彌新,幾乎可稱得上是地久天長了。
      與衆人告別的時候沈智並沒有刻意回避唐毅,兩個人互道了一聲再平常不過的告別,讓所有等著精彩場面的故友們一片唏噓。
      過去的一切早已經過去,一時的沖擊也已經過去了,沈智對自己說,無論唐毅回到這個城市是爲了什麽,都和現在的她全無幹系。

      春日姐姐 发表于 2010-6-21 06:30:34

      第二章(2.1)
      黑色的大車將沈智一路送到自己家樓下,田舒留了沈智的電話號碼,又說候著她何時有時間,出來一起喝茶,她平時就一個人待家裏,別的不多,就是時間多,老公一出去,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沈智心想,這就是做太太的,平常女人想待在家裏還做不到呢,誰不是一早咬牙切齒,從暖熱被窩裏把自己強拔出來匆匆往單位趕的?
      不過到底是多年未在一起的朋友,她對田舒的熱情也有著一絲莫名的感動,聽完她的話就點頭應了,還說一定,然後才下車,回頭看到那輛大車緩緩駛離,晶亮尾燈在夜色中變得遙遠,最終隱沒。
      沈智轉身,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筋疲力盡,上樓時的腳步都是重的,好不容易走到自家門前,沈智還未拿出鑰匙門就開了,鄧家甯站在門口,門廊的射燈開著,他站得不裏不外,半張臉上有燈光半張臉沒有,表情說不出的古怪。
      “幹嗎?安安呢?”沈智問了一句。
      “睡了,都十點半了。”鄧家甯答了一句,重音落在後半句上。
      沈智不理他,從他身邊走進門裏,彎下腰來換鞋,低著頭說話,“開著門幹嗎?你要出去?”
      耳邊響起關門的聲音,鄧家甯說話,“同學聚會怎麽樣?”
      “還行。”沈智不想多談,換好鞋就往屋裏走。
      “怎麽回來的?”鄧家甯跟著她。
      “老同學送我回來的。”
      “是嗎?我看到了,你老同學的車真不錯。”
      沈智明白過來,回頭看了鄧家甯一眼,心裏頓覺不齒,想這就是她的丈夫,唯一的敏感都用在猜忌她是否有紅杏出牆的蛛絲馬迹上,問題是,他憑什麽?
      鄧家甯這個人,情商上有些問題,許多人犯錯之後,會用各種方法來彌補,他也彌補,這一年對沈智都是小心翼翼的。她說要跟孩子睡,他忍,她說不要,他也忍,她一掉臉,他就諾諾,讓她發泄個舒服,殊不知一個女人想要的東西是從來都不會說出口的,如果鄧家甯用百倍的熱情彌補,沈智雖然心中有怨,但既然沒有離婚,夫妻之間,時日長久也不一定不接受,但他只是陪著小心,小心完了,什麽實際行動都沒有,就連女兒都是任由沈智一個人帶著,這不免讓沈智對他徹底失望,當然,讓沈智徹底失望的還不止這一些,最讓沈智受不了的是,自從鄧家甯出軌的事情爆發之後,他不但將自己變成了一個清教徒,就連對沈智,也總是有所懷疑。
      沈智偶爾加班,他都要數個電話打到她公司去問清楚她是否在辦公室裏,如果有人送回來,那更是一定要問清楚是男是女,有幾次沈智晚歸,還沒進大樓就發現鄧家甯站在樓梯道旁的角落裏,也不說話的,一個人站在陰影裏,嚇得她心髒狂跳。
      鄧家甯有他自己的想法,他經曆過沈智當時鐵了心要離婚那個時段,沈智是個很有主張的女人,這一點她自己可能沒覺得,但她身上確實有她母親的強勢遺傳。這讓鄧家甯覺得,他們倆沒有離婚完全是因爲雙方父母的阻撓,沈智是看在老人孩子的面上才留了下來,但這段婚姻已經是如履薄冰,如果沈智身邊再出現一點不安穩因素,那麽他很可能再也留不住自己的老婆。
      因此,他視沈智身邊所出現的任何一點異動爲洪水猛獸,什麽都要問個清楚,以求防患于未然,今天他原本想去蘇浙彙等沈智的,沒想到沈智母親一個電話,讓他把孩子先帶回家,沈智回來之前他抱著女兒不知在陽台上看了多少眼,正想撥電話給她,就見沈智從一輛豪華轎車上下來,還是一個男人給開的車門,這叫他怎麽按捺得住不問個清楚?
      沈智忍了忍,終于沒能忍住,開口回了句,“放心,是女同學,開門的是她家的司機,還有,鄧家甯,別把我看得跟你一樣,我不是你,沒那麽亂七八糟。”
      這句話讓鄧家甯全身一僵,夫妻兩個對視了一眼,最終一同撇過頭去,誰都沒有再說話。
      然後鄧家甯回頭,進房,關門的聲音並不大,沈悶一聲,卻像是打在沈智的心上,她原本已經做好了跟他吵一場的准備,這時一口氣全像是打在了棉花胎上,虛飄飄的沒一處能著上力氣。
      或許可悲的不是夫妻吵架,而是不吵,沈智見過許多吵起來翻天覆地轉頭卻仍是好得蜜裏調油的夫妻,像她和鄧家甯這樣,連吵架都吵不起來的夫妻,那才叫可悲。
      第二章(2.1)

      就在這天晚上,沈智做夢了。
      很長的一個夢,醒來卻只是午夜,醒了之後,她發現自己哭了,就爲了夢裏的那些零碎片段,哭了。
      她夢見唐毅,握著她的手,在十八歲的時候對著空曠的遠方叫,我唐毅,永遠都是沈智的男人;再是讀大學的時候,她逃了晚自習去唐毅的學校,就爲了能跟他一起坐在大學食堂裏吃頓飯,然後他騎著自行車繞過大半個城市送她回學校,她又舍不得他,到了寢室又折出去,陪他走到學校門口,就著一點路燈噼啪打著蚊子,還說了半小時的話;還有他在建築公司剛開始實習的時候,通宵達旦地趕圖紙,清早奔到寢室的樓下叫她的名字,“沈智,沈智。”看著她從樓梯上飛奔下來,老遠跳到他身上。
      這麽多的唐毅,最後出現的卻是鄧家甯,一手把著門看她,半張臉孔是明,半張臉孔是暗,半張臉孔上帶著痛悔,半張臉孔上卻是狐疑,還清清楚楚地問了她一句。
      “送你回來的,到底是誰?”
      那樣漫長的一個夢,竟然段段鮮明如斯,夢醒仍在眼前。
      女兒還在身邊的小床上睡著,沈智擦幹眼淚,但仍是覺得難過,又不好發出聲音,只好捂住臉,折起身子,憋著,憋著,最後仍是憋不住,兩行眼淚孤零零地沿著眼角落下來,滑過太陽穴滑過自己的耳朵,落在枕頭上,再無聲無息地被吸了進去,淚水蜿蜒而過的地方,一片冰涼。

      月亮走我也走 发表于 2010-6-21 16:33:16

      樓主就引子都那麽長啊。
      繼續發我看全小說,有賣場給你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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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看完整版本: 【連載】被出軌的婚姻—《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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