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激情电影

    1. <form id=REURtuYJD><nobr id=REURtuYJD></nobr></form>
      <address id=REURtuYJD><nobr id=REURtuYJD><nobr id=REURtuYJD></nobr></nobr></address>

      3652 发表于 2008-9-9 23:04:38

      [原創]《獒》一次關于青藏高原守護神的精神盛宴

                                    第一节 退役

      我是一名退役特種兵,本想在服役期滿後申請再留兩年,但是因爲身體上的傷痛,不得不提前退役了。雖然自己也很留戀軍營那片熱土,雖然自己也不知道退役後的自己又會變成什麽樣子。
      走的那天,隊裏接到上級任務,時間很緊迫,戰友們不能來送我,只有黑子,我最要好的鐵哥們兒,申請了十分鍾的假,來爲我送行。
      行李其實很簡單,除了從軍營裏帶走的一點留戀,再沒有其它的東西。我像所有要離開部隊的兵一樣,很惆怅,仿佛世界末日就在眼前,而我是一個剛找到家卻又迷途的孩子,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裏去,雖然,在很遠的地方,還有另一個叫做“家”的地方在等著我。
      黑子已經全副武裝,臉上塗了花花綠綠的迷彩,右肩上挎著他那把心愛的黑色狙擊,左手提著我的行李。黑子總愛把他的槍擦得油光水亮,然後和別人的槍比,最後炫耀一番。
      我和黑子一樣,愛槍如命。我們都是狙擊手,毫不厚臉皮地說,我們的狙擊槍法可以算得上一流,比武大賽中拿過獎,但現在,黑子還可以擁有那份獨特的殊榮,而我,卻要遠離這個地方,再也摸不著我心愛的狙擊步了。
      我的心在痛!
      黑子不愧是鐵哥們兒,大大咧咧地拍拍我的肩,說:“別回家了,去我老家逛逛,我保證你會喜歡那個地方,給你介紹個好朋友,女的,也叫黑子!”
      黑子在拿我開涮,他明明知道我苦戀八年的女友上個月剛和我提出分手,八年啊!這麽沈重的感情,她竟然也可以一朝付于東水流。嚴格地說,我應該是個冷酷的狙擊殺手,但冷酷的外表下面裹著的卻是一顆滾燙的心,但是她卻在堅守了八年之後,放棄了。
      我的心在痛!然而表情卻依然堅硬,我是男兒,當自強!
      “臭小子,拿哥們兒開涮!好好幹,你是最好的!”我沒有再像往常一樣擂黑子的胸,而是捏了捏他塗著油彩的下巴,好哥們兒,真不想和你們分開啊!
      黑子其實並不黑,人長得挺白,戰友們都說他長得人高馬大,卻細皮嫩肉的,像個小娘們兒,黑子臉一紅,說,娘胎裏鑽出來就這樣,曬不黑,沒辦法。
      黑子是藏族人,後遷居到北京,去年回老家探親,從青藏高原下來之後,一到部隊就和戰友們滔滔不絕地講起他的見聞,還有那只被黑子稱爲“哥們兒”的狗——確切地講,不能說是狗,而應該稱之爲獒。
      獒名黑子,母性,她的主人也叫她大黑。黑子剛才說的那個好朋友,女的,就是這只母獒。在黑子的心裏,這只母獒有著一種朝聖般的神秘感,我現在還無法理解,希望將來會。
      我對于狗,沒有太多的好感。小時候家裏養過幾只小吧狗,常常東一堆屎西一泡尿,搞得家裏臭不可聞,可惡的是,還常常撕爛衣服啃破沙發,上竄下跳,直搞到全家雞犬不甯才肯善罷甘休。
      “好了,不能再送你了!真舍不得你走!”黑子把包遞給我,我接過來,兩個人擁抱在一起,互相拍了拍背,黑子的眼裏有淚,雖然我看不到,但能感覺到他的手在輕輕地擦拭眼角。
      我流不出淚來,只有喉頭在滾動,我親愛的戰友們,再見了!
      “黑子,上車!”隊長仍然用他那熟悉而有些沙啞的破嗓子在嘶吼,一邊沖黑子打著手勢。那熟悉的手勢啊,那曾經屬于我的戰車,我的槍,我的迷彩,我的理想,一切都隨著車輪揚起的塵土遠去了。
      隊長看起來像是個很絕情的人,但其實,他是隊裏最熱心腸的一個了,我的火車票是昨天隊長親自去買的,他說,你剛來的時候還是個毛頭小子,我這個做隊長的,虐待了你這麽多年,也沒什麽好送你的,誰讓咱們是當兵的呢,進了這個部隊,身邊也就別無長物了,只能送你張火車票,一路好走,兄弟!
      隊長從來都是扯著破鑼嗓子吆喝隊裏每個人的綽號,我一直被隊長叫做“驢子”,因爲我犟,而且有股子不屈的勁兒,就像一頭拉磨的驢,一上了套,就拼死也要磨到底。
      第一次聽隊長叫我兄弟,這是我在部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第一次流下的淚,隊長其實很多情,但他不善于表達他的情感,就像他的綽號“簸箕”,把壞的簸出去,把好的留下來,樸實無華,默默無聞。
      我不得不澄清一下,我不是那被簸出去的一部分,在幾次任務中,我是爲了保護戰友,才落下了這些輕重不等的傷,我的腰椎扭傷過,在一個地方趴得太久,就會痛,這是狙擊手致命的地方;我的小腿曾經骨折過,爲保護隊友從山頂上滾下去摔的;還有我的胳膊,我的手,都曾在訓練中不同程度的受傷。隊長說,他可以幫我在部隊裏謀一個好的工作,我說,不了,回去,或許更適合我。其實,隊長心裏也很明白,英雄就要有英雄的樣子,沒有任何一個英雄的人會願意接受別人的施舍。
      樹木快速地從窗外飛過,火車在加速,我的腦子裏很亂,想很多事情,但我的心卻出奇的平靜,默默地盯著窗外,身邊擁擠的人群和嘈雜的聲音都仿佛被隔在另一個世界。
      轉車的時候,我站在站台上,忽然想給家裏打個電話。
      “喂……”一聲喂之後,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話,像隊長一樣,我也是個不善于表達的人,而只會把最深沈的感情融進那份執拗的固執中。

      3652 发表于 2008-9-9 23:05:21

                                       第二节 相遇

      “是兵兵嗎?到哪兒啦?幾點下車?我和你爸去接你,對了,吃午飯了嗎?帶的東西多不多……”母親永遠是唠叨的,充滿愛的唠叨讓我覺得很愧疚,我更不敢說話,只有靜靜地聽。
      父親在陽台上和王大爺下棋,我聽到他在喊:“將軍!”
      大姐剛從國外回來,好像在廚房裏,在給她的那位金發藍眼的外國夫君做中國菜,鍋碗瓢盆叮咚響,天知道她有多久沒摸過中國式的鍋鏟子了。
      大妹在扯著嗓子叫喊:“媽,我的包呢?裏面有一支剛買的口紅,還有一條手鏈,小妹瞧見沒有?叫你呢……媽!我的鞋怎麽又只有一只啦……”
      小妹在書房裏不知找什麽東西,我聽到電話裏傳來一陣唏哩嘩啦,然後是咕咚咕咚的聲音,像禁衛軍抄家一樣。
      隔壁王姨家的兩個孩子正在我家玩,他們在追著一只狗跑,一個拉狗的耳朵,一個揪狗的尾巴,然後又傳來一陣揪心裂肺的狗的呼嚎,接著聽見母親在喊:“別拉尾巴,狗要拉稀屎了,快拿到洗手間去……兵兵……”母親又把嘴巴對准了話筒。
      “媽……”頓了一下,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嗯,我在聽!”母親提醒我接著往下說。
      “我……我想先不回家,去看一位戰友。”我撒了個謊,就當是個善意的謊言吧,我不想讓我的家人看到我現在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更不想我的家人爲我擔心爲**心。
      的確,剛從部隊裏下來,我還不能立刻適應這個喧鬧的城市,也許黑子說得對,去他的家鄉看看,那裏有一個他的好朋友,女的,也叫黑子,或許,那個神聖的帶著神秘感的黑子姑娘可以療我的傷,療我無謂的失落和迷茫。
      “哦……”母親有些失望,父親在電話那邊喊:“讓他去吧,他已經是個大人了!”
      沒等母親拒絕我的提議,我心虛地匆匆挂斷了電話。也許,父親說得更有道理,的確,我是個大人了,可以對自己的一切行爲負責了。

      黑子的老家在靠近日喀則山區邊界的一個小村落裏,那個地方的草場並不大,不像藏北,一望無際的都是草原,居住的人家也不多,我叫不出那個地方的名字,很拗口,黑子說,進了村,聽見誰家的獒第一個叫,走進去,就是多吉大叔的家。
      那個地方的人喜歡獒,不少人家養,我所知道的是,那個地方的人應該家家都養牛放羊,因爲據說獒的胃口很大,古代的時候,也只有牧民或者貴族人家才養得起,我從來不敢奢望有一天能養一只真正屬于自己的獒。
      黑子說的那個地方很偏僻,到日喀則之後,就沒有車了,只好找了家小旅館住下來,店主很熱情,雖然語言不通,還好店主的兒子懂漢語,他告訴我,我要去那個地方必須租一輛車,然後就很熱情地幫我聯系。
      第一天的高原反應讓我有點吃不下飯,雖然自認爲身體還算是很強壯,但心裏卻還是反胃得要命,我想,肯定是心情的原因,自從離開了部隊,我的心情就一直很陰郁。那裏的酥油茶很好喝,據說,藏族朋友可以三月無肉,但不可一日無酥油茶,我真正的體會到了。
      爲了早早的能到多吉大叔家報到,天剛亮,我就起了床,店主的兒子幫我叫來一輛草原吉普,談妥了價錢之後,我上了路。
      草原上的路一馬平川,知道我是新來的遠方客人,車開得並不快,因爲怕我有高原反應,會吐在車上。在草原上,如果說靠近某個地方,確實到達那裏,也至少要大半天的時間,草原上計算路程的方式和大城市裏沒法相比。
      下午的時候,車子變得很顛簸,路開始變得不平整起來,早餐喝的那些馬奶似乎還在胃裏翻滾,馬奶的味道我不大接受,據說,藏族朋友不吃驢、馬和狗肉,我搞不清楚是爲什麽,也許是遺留了許多個世紀的風俗吧。
      到了村口,付清剩下的一半車費,我從車上提下那個孤獨的旅行包。車子一溜煙地開走了,把孤獨的我抛棄在荒涼的大草原上。
      這是個看起來似乎有些荒涼的小村落,土磚塊,泥巴牆,低矮的房屋,幾株老樹,埋藏著古老的藏族同胞們最原始的熱情和渴望。沈寂,在下午即將斜落的太陽光下,一切都變得毫無生機。我開始懷疑黑子的話,在我面前的這個地方,沈默得就像是一座雕塑。提著包,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向村落中走去。

      “嗷——”一聲雄壯而氣韻悠長的獒的吼叫聲乍然響起。
      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在部隊裏這麽多年,雖然打造了一副鋼鐵般的骨格,雖然練就了一身的膽識,但我還是被這聲虎膽龍威般的獒吼聲震得哆嗦了一下。
      這一聲獒吼之後,村子裏其他人家的獒才跟著吼叫起來,顯然,領頭吼的這只獒是村子裏這些獒們的王,也或者是後,因爲我現在還不能確定這只獒是公是母。
      按黑子的指示,順著第一聲獒吼的方向尋去,我找到了一座寬大的院落,院門敞開著,一只獅子般雄武的獒正氣勢洶洶地站在院門之內,面南背北地占據了主位,鄙視著呆立在院門外的我。
      在這只目空一切、氣勢高昂的獒面前,我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槍口下的一只獵物,或許這只獒,也正像當年我從狙擊步槍鏡裏守望自己的獵物一樣,正牢牢地盯著我,或者是嘲笑著我。
      這只獒竟然沒有拴鏈子,自由得就像是這個家的主人。我後退了兩步,重新打量它。
      這是只全身烏黑的獒,如果我沒摸錯院子的話,這只獒應該就是大黑。她全身黑得沒有一根雜毛,像是剛從黑色染缸裏跳出來,根根毛發蓬松著,像一頭發怒的獅子,正在沖我龇牙咧嘴。

      3652 发表于 2008-9-9 23:06:02

                                    第三节 第一次鄙视

      我的腦中立即閃過了書上看來的對獒的印象:藏獒頭大而方,額面寬,眼睛黑黃,嘴短而粗,嘴角略重,吻短鼻寬,舌大唇厚。頸粗有力,頸下有垂,形體壯實,聽覺敏捷,視覺銳利,前肢五趾尖利,後肢四趾鈎利,犬牙鋒利無比,耳小而下垂,收聽四方信息,尾大而側卷。全身被毛長而密,身毛長10-40厘米,尾毛長20-50厘米,毛色以黑色爲多,其次是黃色、白色、青色和灰色,四肢健壯,便于奔跑,動如豹尾,搏鬥助攻,令敵防不勝防。
      一只純種成年藏獒重60公斤左右,長約四尺,肩高二尺半余,強勁凶猛,即使休憩,其形凶相,常人絕不敢靠近。
      藏獒力大如虎,足以使一只金錢豹或三只惡狼敗陣,凶狠勁鬥,使之贏得神犬美譽,也是世界上唯一敢與猛獸搏鬥的犬類。
      這些資料像電腦掃描圖層一樣從我的腦細胞中一一閃過,然後過濾、核對,最後得出結論,這是一只絕對純種的獒!
      你是肖兵吧?聽見獒的吼叫聲,多吉大叔從屋裏走了出來,不用多問,這一身軍裝就證明了我的身份。我是黑子在多吉大叔面前提起的唯一一個部隊裏的戰友。
      黑子是個苦命的人,父母離異,從小跟著外婆生活,外婆死後,便隨著母親遷居到北京,在那段無憂無虛的童年生活中,多吉大叔成了黑子最親最近的親人。多吉大叔把黑子當自己的親侄子一樣看待,所以對我也就格外的親切,很熱情地招呼我進屋裏坐。
      屋裏的擺設很簡單,雖然現在藏族同胞也都自己蓋房子了,許多已經脫離了隨牧草而遷徙的帳篷生活,但還是保留了不少藏族人民獨有的生活習慣。
      我在寬大的地氈上盤膝坐下,黑子曾經告誡過我,藏族人有許多忌諱和規矩,坐的時候,一定要盤腿而坐,絕不能把你的兩只腳底板對著別人,我知道藏族朋友的強悍不是普通民族能相比的,所以也就格外注意。
      多吉大叔呵呵地笑了一下,給我端來手抓羊肉和酥油茶,還有藏族朋友們獨制的烤餅。差不多快兩天了,我開始慢慢適應高原氣候,所謂的高原反應也在慢慢消失,早上沒吃什麽東西,現在感覺到很餓,我大把地抓著鮮嫩的羊肉,美美地吃起來。
      藏族朋友的手抓羊肉不是一般的鮮美,平時在大城市的館子裏是絕對吃不到的,就算有,那也是假冒僞劣産品,不推薦朋友們選用,免得打壞了藏族同胞真正手抓羊肉的招牌。看著我吃得狼吞虎咽,多吉大叔笑呵呵的,在藏族朋友們面前,狼吞虎咽並不算失禮,反而是粗放豪邁的一種體現,那種細嚼慢咽的吃法卻是令人鄙視的。
      我不明白,爲什麽大黑站在門口要用一種極端鄙視的目光看我,她是那樣的高傲,像一個皇後,我卻仿佛成了在她面前乞食的奴才,我有一種受傷的感覺,在大黑那咄咄逼人卻又十分冷漠的目光之下。
      多吉大叔自言自語起來,在我聽起來,卻仿佛是對我的一種安慰,他吸著一袋旱煙,說,大黑是我一手養大的,抱回來的時候,它還在吃奶,家裏沒有別的獒,只能喂羊奶給它喝,大黑很喜歡和羊們親近,家裏的那群羊也都喜歡圍著大黑跑。
      多吉大叔敲了敲旱煙鍋子,又往裏面蓄了點煙葉,部隊裏一直不允許抽煙,一來是紀律,二來也是爲了保證戰士們能有健康的身體,我對煙味有些習慣性的過敏,打了個噴嚏。就是這聲響亮的噴嚏,更加深了大黑對我的厭惡,她鄙夷地吸了吸鼻子,吸飽了濃烈的煙葉味道之後,扭過身去,把屁股對著我的臉,開始欣賞起天邊的落霞。
      我不得不承認,大黑有一個肥碩而強健的屁股,我想把它推開,但是又不敢,摸了驢屁股,驢還要尥橛子呢,何況是一只凶猛的獒。
      多吉大叔笑了一下,這是他預料中的事,他拍了拍我的肩,笑著說,黑子剛來那會兒也聞不得煙味,慢慢就習慣了。
      我很奇怪,爲什麽多吉大叔會說漢話。
      多吉大叔解釋說,他年輕那會兒子,也曾經當過一陣子兵,後來流浪到南方,在衣食找不到著落之後,不得不又回來了,回到這片生他養他的老土地上。
      大黑像尊雕塑一樣矗立在門口,令我可望而不可及,我似乎很不招大黑待見,她根本連再看我一眼都不屑回頭。然而,黑子所說的話一直在我的頭腦中保留著深刻的印象,就是大黑對我這樣帶著歧視的冷漠,更激起了我想了解她的沖動。
      天色慢慢地黑暗下來,落霞像姑娘頭上的彩色絲帕,被草原上的一陣風吹走了,大黑欣賞完美麗的夕陽,終于緩緩掉轉過她的屁股,邁著步子,走到多吉大叔身邊,在不遠處的一塊紅地氈上臥下。
      那是一塊爲她特制的精美的紅地氈,很漂亮,這令大黑更有一種無比的優越感,在我這個陌生人面前。
      多吉大叔最小的兒子格桑放羊回來了,本來格桑是要帶大黑去的,因爲多吉大叔早聽說我要來,所以就把大黑留了下來。格桑還小,才十三、四歲,臉蛋子上兩團高原紅,純樸得可愛。
      因爲家裏就我一個男孩子,其他三個都是女孩,不知道母親當年爲什麽會生那麽多,但我還是希望能有一個弟弟,俗話說,一個女人等于五百只鴨子,我想在回到家裏,聽完那“一千五百只鴨”叫之後,還能有一個可以談天聊理想的人。

      3652 发表于 2008-9-9 23:06:45

                                           第四节 狼来了

      我把格桑叫過來,捏捏他的小臉蛋,他憨厚地笑著,從頭到腳地打量我,怯怯地用藏語問,叔叔會使槍嗎?會打狼嗎?
      問過多吉大叔之後,我才聽明白,笑著回答,我是個神槍手,打過壞人,但是沒打過狼,因爲城市裏面沒有狼,但是,那些壞人卻比狼還要凶狠。
      格桑很神往地聽我說了一遍,然後又聽多吉翻譯了一遍,然後抓住我的手,懇求著說,叔叔,我要學打槍,學會了,就可以去打狼。
      我笑起來,讓多吉大叔幫我翻譯,告訴他,我管你爸爸叫叔叔,你應該叫我大哥才對。大哥以後會叫你打槍,但是,你有槍嗎?
      格桑聽明白之後,忽然跑開了,過了一會兒,不知從哪裏翻出一支土制的獵槍來,緊緊地抱在懷裏,跑到我面前,遞給我看,槍杆子幾乎要高過他的頭。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我和多吉大叔都大笑起來,多吉大叔告訴我,這支獵槍是他很久以前的東西了,那時家裏還沒有養獒,因爲窮,養不起,僅有的幾只羊是家裏最值錢的財富,爲了保衛自己的財富,所以從一個獵人手裏買下了這條槍,現在,這條槍都已經生鏽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用。
      我笑著把格桑摟在懷裏,親了親他通紅的小臉蛋,看見我這個沒有絲毫地位的陌生人和格桑親近,大黑有些不悅,她低低地吼了兩聲,提醒我,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有一種時刻要被她驅逐出境的感覺。畢竟,我現在是呆在她的地盤上,我不得不看著她那陰沈的臉色。格桑似乎也有點怕大黑,不大和她親近,反而更願意偎在我身邊,聽我講部隊裏的故事,多吉大叔坐在旁邊,一邊卷他的煙葉,一邊當業余的翻譯。
      多吉告訴我,格桑對部隊的事很感興趣,以前就天天纏著他講他年輕那會兒當兵的事,天天聽也聽不厭,這孩子,也許長大了,應該去當兵。我說,那就讓他去吧,部隊是個能磨練人的地方,再鏽的槍,到了那裏也能磨得锃光瓦亮。
      天晚了,多吉大叔拿出食物來,還有一些青稞酒,白天的時候沒有給我喝,因爲看我臉色不好,知道是高原反應,怕我會吐。對于酒,我還是有些興趣的,雖然在部隊的時候喝得也不多。
      格桑在擦那條生了鏽的槍,擦得很仔細,也不知多吉大叔是怎麽和他翻譯的,他擦了一遍又一遍,連飯也忘了吃。
      我看見大黑坐在她獨享的紅地氈上,威風凜凜地看著我們用餐,爲了討好她,我把手上的一塊嫩羊肉遞了過去。大黑很不屑地從鼻孔裏噴出兩股粗氣,然後沖我龇了龇牙,意思是要我縮回自己的手。
      多吉大叔只得告訴我,大黑不吃生人給的食物,而且,她從來不吃熟食。因爲在獒們的眼裏,他們天生就是大草原的寵兒,你給他吃熟食,她就會認爲你這是對她的一種鄙視,凶猛的獒還會認爲你這是在向它挑釁,但大黑不會,因爲她有良好的教養。
      教養?我很吃驚。
      多吉大叔笑了一下,解釋說,這是天生的,純種的獒並不是人們所理解的那樣凶蠻而沒有理性,相反,他們很高貴,有氣質,根本就不屑于理會那些不知所謂的挑逗。
      我讪讪地縮回了手,大黑很鄙夷地盯著我,擡了擡下巴,相反,我現在倒有一種被狗挑釁的感覺,我又一次感覺自己受到了傷害。
      多吉大叔咽喉不太好,睡到半夜常常咳醒,爲了不打擾到我休息,多吉大叔讓我和格桑睡在一起,這倒增大了我的麻煩。我不會說藏語,而格桑也不會說漢話,我想多聽些草原上的故事,格桑也想多了解些部隊裏的情況,兩個不是啞巴的啞巴只好一邊說著各自的語言,一邊打著手勢,一邊講,一邊猜,一邊用手指在半空或是床上亂劃。盡管這樣,雙方理解得都還不夠透徹,常常說的是驢頭不對馬嘴,搞了半天也搞不明白之後,格桑有些泄氣,翻過身去便睡。
      我睡不著,仰頭看屋頂,屋頂上的椽子一根一根的,我在想,如果以前沒有漢藏間的交流和融合,沒有兩個民族間文化的傳播,現在的藏民是否仍然在隨著牧草而遷徙?世界就是這麽奇怪,當初一點點的改變,在數百年後,竟會有意想不到的大變化。
      格桑歎了口氣,又翻過身來,他也睡不著,他想了半天,終于吞吞吐吐地說出一句話:你,教,漢語,我!
      格桑想當兵,就必須學會說漢語,本來現在藏族學校裏也有教漢語這門課了,但在這個偏僻的地方,窮苦的孩子們大多不上學,他們每天放羊放牛,仍然過著類似遠古牧民的生活,多吉大叔雖然會些漢語,但他也不精通,平時更不會和格桑用漢語交談。
      我很詫異格桑這句漢語是怎麽說出口的,他看見我臉上驚奇又歡喜的表情,知道是他那句漢語的功勞,就又生硬地說,爸,教我,晚上。
      我摸了摸他的頭,笑著學他的話,哥,教你,以後。
      格桑笑了,露出兩排小牙,一頭鑽到我懷裏。

      半夜,忽然聽到村落裏的獒們一齊嚎叫起來,我和格桑都被驚醒了,格桑從被窩裏爬出來,跳到床中央,沖我龇牙裂嘴,又搖頭又擺屁股,做了個大灰狼的樣子,然後披上衣服就往院子裏跑去。
      狼來了?
      我腦子裏一熱,血就往頭頂上沖,腦子裏閃過凶殘的狼撕咬獵物的場景。

      3652 发表于 2008-9-9 23:07:18

                                        第五节 选择和放弃
      狼這種動物,我只是在電視上看到過,真正的狼還沒有親身領教,不知道會是一種什麽樣子。
      我一個翻身跳起來,連衣服也沒披,就光著腳丫子沖到了院子裏。
      多吉大叔不在家,獒吼第一聲的時候,他就提著油燈出去了,我和格桑跑到院門口向外張望,格桑和我一樣,也很興奮,不知什麽時候,他懷裏已經抱著那條槍,槍杆子被他一個晚上就給擦得锃亮,在微薄的月光下閃閃發光。
      多吉大叔回來了,格桑接過他手裏的油燈,興奮地用藏話喊,狼呢?來了嗎?多不多?有幾條?
      多吉大叔咳了兩聲,告訴我們說,是只被狼群抛棄的老狼,這只狼以前可能是頭狼,現在受了傷,沒有吃的,就跑到了村子裏,聽到獒的叫聲,又嚇跑了。
      大黑站在門口,一聲也沒叫,不用多吉解釋我也知道,大黑是不屑于對這樣一只可憐的狼吼叫的,她是一只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尊貴的獒,根本就沒把那只被狼群抛棄的小混混放在眼裏,只有那些車前小卒才會在風吹草動的時候吠叫不止。
      看見我和格桑都絲毫沒有睡意,多吉大叔也許是隨著年齡的增大,半夜一醒就睡不著了,叫格桑幫我拿了衣服和鞋子過來,然後他就在院子裏的一塊石頭上坐下,又卷起他的旱煙,把煙袋鍋子裏塞得滿滿的,點著了火。
      格桑興奮的心情還沒有平靜下來,他抱著那條槍,在院子裏作沖刺狀。
      大黑慢慢地走到院門口,仰頭呼吸半夜清新的空氣,一邊欣賞天上的月亮,她的神情很專注而且莊重,就像是虔誠的穆斯林教徒在一條堅苦而漫長的道路上,遠遠地望見了聖地麥加。
      格桑練了一會兒突刺,忽然說,阿爸,我今天放羊的時候遇到狼了。
      哦,幾條?多吉大叔一邊抽他的旱煙,一邊漫不經心地問,草原上的孩子遲早會遇到狼,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格桑坐了下來,把槍緊緊地摟在懷裏,眨著眼睛說,一條,是母的,左後腿斷了,帶著兩只沒睜眼的小狼。
      格桑說這些話的時候,語聲裏沒有對狼的仇恨,我反倒聽出了幾分憐憫,草原上的孩子純樸而天真,這個時候的他們還不知道仇恨,他們或許也不願意去區分誰是他們牧民的仇人,誰又不是。
      多吉大叔沒有說話,他抽著自己的旱煙,抽得津津有味,一袋旱煙很快抽完,他敲了敲煙袋鍋子,才緩緩地說,好幾年前了,雪天,我趕著羊到村裏的牧場上吃草,一群狼大概是餓瘋了,沖進了牧場,那時候,有兩家養了獒,還有幾條獵槍,狼群圍住了一條待産的母羊,咬住了,死命往外拖,槍在響,獒也在叫,狼群只好撤退,有一條狼被獒咬斷了腿,跑不快,拖得雪地上到處是血,頭狼走過去,在它的咽喉上咬了一口……
      阿爸,都是狼,頭狼爲啥要咬同類?格桑瞪大了眼睛,他還不明白什麽叫“優勝劣汰,適者生存”,他更不明白,要保存一個團隊的戰鬥力和至高榮譽,有時候,團隊的首領必須要殘忍而果斷地做出選擇。這,是狼的生存法則,格桑不是狼,更不會像狼那樣殘忍而絕情,他不能體會,所以也就無法明白。
      多吉大叔知道我是聽明白了,就沖我點了點頭,轉頭問格桑,要是你的羊群被狼襲擊了,後來狼跑了,很快又會回來,但是有一頭羊受了重傷,快死了,你必須趕快回到村裏,你說,你是要那頭快死的羊,還是要保住整個羊群?格桑眨了眨眼,毅然地說,都要,咱們牧民的衣食住行都在羊身上,咋能放棄呢?
      多吉大叔笑了,摸著格桑的頭,說,傻孩子,都要?你保得住嗎?人啊,有時候就要學會放棄,到了那個時候,你不想放棄也不行,你看,狼都懂得這一點,咱們是人,兩條腿的還能比四條腿的笨嗎?
      多吉大叔是在對格桑說話,教導他做爲一個牧民應該俱備的心理素質,而聽在我的耳朵裏,卻成了我受傷之後的一劑膏藥,這劑膏藥辛辣地貼在我的傷口上,刺激得我的心打了個哆嗦。
      人啊,有時候就要學會放棄,到了那個時候,你不想放棄也不行……我突然有一種想法,我所在的特種部隊,曾經被戰友們戲稱作狼隊,我們每一個尖刀般的特種戰士都自稱爲狼牙,爲什麽叫狼牙?因爲我們准!我們狠!就像鋒利的狼牙一樣深深插入敵人的心髒!而現在的我,就像是那頭被咬斷了後腿的狼,隊長頭狼當然舍不得在我的咽喉上咬上一口,但我自己明白,爲了一個團隊的戰鬥力和最高昂的戰鬥情緒,我必須自我放逐,我要給我自己的咽喉咬上致命的一口,所以,我離開了那個一生都不願離開的地方。當時離開的時候,沒有想到這是件很壯烈的事情,現在聽多吉大叔這麽一說,我才深切地體會到,原來學會放棄,有時候也很悲壯!
      不知道大黑是否聽得懂,她一直站在門口看月亮,我不知道,對于一只獒來說,太陽、月亮,又有什麽好看的?或許,用獒眼來看人,人才是一種可笑的動物,整天忙忙碌碌,忘記了大自然的美,也不懂得欣賞大自然的美,就像一頭拉磨的驢,就知道整天轉啊轉啊……
      我認定大黑有這種想法,是因爲我終于看見大黑回了一次頭,而且是用一種嘲笑的眼神,盯了我兩秒鍾,我真的很懷疑,這只巨大的獒是不是能猜透人類的想法,她是不是知道了我腦子裏在想的東西,所以要用這樣嘲笑的目光看我。
      大黑很快轉過了頭,又往院子外望去,村落裏稀稀落落地坐落著牧民的土房子,這個村落的人不多,最多也就十幾戶,當天剛黑開始點燈的時候,村落裏的燈就像棋盤上的結局,東一顆,西一顆,寥寥幾盞。

      3652 发表于 2008-9-9 23:07:52

                                       第六节 我的误解

      藏邊的夜晚有些寒意,格桑眨著眼,靜靜地聽多吉大叔說著,懷裏的槍越抱越緊。
      多吉大叔又往鍋子裏蓄了一撮煙葉,但是沒有點,拿在手裏,想了一想,說,格桑啊,在狼的家族裏,爲了保存一個狼群的實力,初生的小狼就像掌上明珠一樣金貴,你今天看到的那只母狼,可能是被狼群抛棄了,母狼後腿有傷,這是她致命的地方,她捕不了食,狼崽很快會餓死。
      多吉大叔用藏話說一遍,又用漢語說給我聽,我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格桑大叔要救下那兩條狼崽,對于牧民來說,對狼的仇恨是世世不息的,他爲什麽要救狼?聽說要去救狼,格桑很是奇怪,他問多吉大叔,阿爸,爲什麽要救狼?狼吃我們的羊,傷我們的人,救了狼,村子裏的人會罵我們的。
      多吉大叔皺了皺眉,他歎了口氣,自言自語著,如果牧草沒了,草原荒了,變成了一片沙漠,羊群也就沒了,這就是老一輩傳下來的食物鏈啊!有時候選擇就是放棄,放棄也是選擇。
      我突然覺得這個沒有讀過多少書的藏族老牧民,竟然有著哲學家一樣的思想和頭腦,這不是從書本上得來的,而是從世世代代無窮盡的苦難生活中淬煉出來的人生法則。在這個老牧民面前,我覺得很慚愧,一個藏族的老牧民都懂得的道理,而我卻沒有體會到,至少,在此刻之前還沒有。
      狼少了,兔多了,草荒了,羊沒了,這就是草原上不同物種之間的聯系,選擇等于放棄,放棄等于選擇!那麽我現在到底是在放棄還是在選擇?
      看著格桑還不太明白的表情,多吉大叔細心地和他解釋,孩子啊,現在草原上的狼在一天一天地減少,野兔子在一天一天地增多,咱們的牧場眼看就要荒了,如果牧場荒了,又拿什麽來喂咱們的羊?咱們是牧民,爲了喂壯咱們的羊,咱們打狼殺狼,但有時候,也必須救狼保護狼。
      格桑聽懂了,點點頭。
      多吉大叔在呼喚大黑,大黑,過來吧,那狼早走了。
      大黑可能是聽懂了,聽話地走了回來,站在她主人的身邊,任由她主人撫弄著她的頭頂,很溫順,目光如炬的眼神也變得溫柔起來。
      原來大黑一直站在門口,是爲了守衛這座院落,雖然狼來的時候她沒有吼叫,因爲她嗅出了狼的氣味。獒的嗅覺比狼還要靈敏,從這氣味上,她能辯別出來的是公狼母狼,有幾頭,強壯還是瘦弱,從狼走動發出的震動頻率上,她能辯別出狼有沒有受傷,行動是否遲緩。
      對于一頭受傷的老狼,大黑不屑于吼叫,但她還是有很強的責任心,一直靜靜地守護在院落門口,而我,卻可笑地認爲她是在欣賞夜空上的月亮。難怪大黑剛才要用那種可笑的眼神來看我,也許是我先在心底裏嘲笑她,嘲笑一頭會欣賞太陽、月亮的獒,而大黑則只不過寬容地回頭望了我一眼,在她的心裏,或許我也像那頭受傷的老狼一樣,是不值得她吼叫的,她也不屑于對我吼叫。
      看見我自從進了這個院子,就時時刻刻地在關注著大黑,多吉大叔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有人如此關注他養的獒,這無疑更是對他本人的一種贊賞。
      摸摸吧,看你這麽喜歡。多吉大叔說。
      大黑垂著一對小耳朵,兩顆細小如豆卻精光閃閃的眼睛左右瞟視了一下,就像是武俠小說中一位深藏不露的大俠,市井的打扮,悠閑地喝著小酒,吃著牛肉面,卻在受到突然襲擊的時候,又能迅捷地發出致命一擊,于是,對手慘叫著倒在血泊中,兩腿一蹬,斷氣。
      請原諒我曾經是一名特種戰士,當危難臨頭的時候,總是會在頭腦中構畫出一幅幅不可思議的畫面,一想到這些,我就感到有點恐怖,大黑在我的面前,仿佛成了一位世外高人,而我就是那個鬼鬼祟祟的偷襲者。
      格桑用藏話說,摸吧,有阿爸在,大黑不會咬人的。
      多吉大叔卻笑著翻譯成:格桑說,敢摸大黑的戰士,才是他敬佩的。
      爲了不讓格桑失望,我小心地湊過去,大黑看到我向她靠近,凶狠地龇起了尖牙,向我示威,看起來很凶惡的模樣,像一頭獅子。
      上學的時候,物理老師說,觸摸可能帶電的物體時,要掌心向上,用指背去觸碰,因爲人的神經在受到刺激的時候會自然地緊縮,如果你掌心向下的話,就會被帶電體牢牢地抓住,而掌心向上,則可以迅速地縮回。
      感謝那個我已經忘記了姓名的物理老師,這個時候,我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手指微曲,掌心向上。突然,多吉大叔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把我的手掌反了過來,他的手是那樣的粗壯有力,帶著藏族人民純樸而敦實的體溫。
      我的臉一下子紅了,格桑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他有些不太相信,我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在他的眼裏,兵哥哥是世界最厲害最所向無懼的人,比狼還凶狠的壞人都敢打,還有什麽不敢的呢?可是我的這種做法卻刺傷了他的心!
      我鼓足了勇氣,用自己的手掌去撫摸大黑頸背上的毛。第一次真正觸摸到獒的毛,感覺是那樣的奇妙,尤其是像大黑這樣高傲的獒,我覺得大黑在獒的家族中一定具有著皇族的血統,她即使不吼叫,就那樣靜靜地站著,也能讓觀賞者從心底油然而生一種崇拜的敬意。
      大黑又開始沖我龇牙,鼻子上的皮毛皺了起來,目光中充滿了敵意,似乎隨時都在准備向我發起攻擊。
      獒,只對自己的第一個主人忠心,在主人的面前會極其溫順,但是,卻對任何一個陌生人充滿著隨時進行攻擊的敵意。在多吉大叔的呼喝聲中,大黑還在堅持不懈地沖我龇牙,她很不滿,在她的眼中,我這樣一個不入流的小角色,怎麽也配撫摸她的毛?這無疑于是觸犯了獒族中的法例。
      大黑一下子站了起來,她弓了弓背,用力地把頭一甩,然後又坐下來,她還在龇牙,而且伸了伸碩大的腦袋,把寬大的嘴巴湊到我鼻子跟前,一股凶野的獒的氣味從她的口腔中噴出,混著熱浪噴了我滿臉。

      3652 发表于 2008-9-9 23:08:25

                                          第七节 出发

      我相信,有多吉大叔在,大黑絕不會把我怎麽樣的,我是一名特種戰士,從狙擊鏡裏瞄准自己的獵物並扣動扳機的一刹那,我都沒有畏懼,在一條四條腿的動物面前,我又怎麽能敗下陣來?我深切地認識到,我離開了我的部隊和戰場,但是卻要和一只桀骜不馴的獒展開一場持久戰了。
      多吉大叔笑了,拍了拍大黑的頭,示意她安份下來,格桑也沖我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也是後來,在一次聊天中我才知道,大黑是村子裏的王,女王,滿村子所有會走路的動物都不敢在大黑面前晃悠,包括村民們在內,其他的獒們也只能跟在大黑後面,討好地聞她的屁股。
      多吉大叔不在的時候,就連格桑都不敢招惹大黑,每次出去放羊,不是格桑領著大黑,倒像是大黑領著格桑在放羊一樣。大黑就像是一個監工,監護著格桑,監護著多吉大叔,監護著自家的羊群,監護著這個院落,也監護著整個村子的羊群和牧民,她很自覺地承擔起了一村之長的責任。
      我很慚愧,並且由衷地敬佩大黑,但那是以後的事情。
      多吉大叔從格桑手裏接過那條槍,拉了幾下槍栓,這把土槍也的確太土制了些,打一發子彈,就要拉一下槍栓,槍栓也不靈活了,雖然槍還可以用,但准星已經鏽出了不少缺口,並且有些變形,槍托後緣也不知被什麽蟲子給蛀過,都有些腐爛了。
      我天生對槍有一種執著的熱愛,雖然是這樣一把爛槍,但總比沒有槍摸要好,我說,給我看看,或許還能用。
      多吉大叔把槍遞給我,點著了那袋旱煙,煙頭那點微弱的紅光在黑夜裏特別耀眼,他說,明天去那個草坡上看看,不知道有沒有別的野獸,帶把槍防身,總是要好些。
      這把槍修一修還可以用,我說。
      格桑跑過來,興奮地搖著我的胳膊,連聲問,要多久?要多久?
      多吉大叔起身,按我的要求幫我找來了一些修槍的工具,格桑往那盞老油燈裏添了些油,光線明亮起來。
      修槍是一件費力的事,尤其是像這樣一把破爛不堪的老槍,但我總算在天明之前把它給修好了。准星經過了打磨和校准,現在已經光滑而平整,槍栓子擦了點油,靈滑了許多,槍托也重新打制了一個新的,更換掉了。
      格桑興奮地抱著修好的槍,滿院子裏亂蹦,一邊舉著槍,到處瞄准,然後射擊。我看著很好笑,想起自己剛進部隊第一次摸槍的時候。訓練場上,槍很沈,倒黴的我偏偏遇到了一只卡殼的槍,我拉開了槍栓子,抱著槍沖連長喊,連長,打不響。
      這是所有新兵最容易犯的錯誤,我也不可避免。連長嚇出了一身冷汗,就地臥倒,回頭我就挨了訓,連長沖我吼,還說打不響?會死人的!
      我走過去,從背後摟住格桑,握緊他的手,校正他托槍的姿勢,雖然語言上不通,但格桑很聰明,立即明白過來,做了一個動作之後,就回頭望我,然後用疑問式的鼻音尋問我,做得對不對?我如果點點頭,他就很開心,我如果搖頭,他就會把槍遞給我,讓我做示範,我仿佛也成了一個訓練場上的教官。看著格桑興高采烈絲毫不覺累的樣子,我仿佛也重新找回了自己失落的東西,開心地笑起來。
      多吉大叔從老箱子底下翻出一袋子彈來,雖然年月很久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用,也可能藏族牧民們自己特制的土槍子彈有更好的保存方法吧。
      他把子彈袋遞給我,問,試試還能不能用。
      我拿出一顆子彈,裝入槍膛,拉開槍栓,向著半空瞄准,我在尋找自己的目標,忽然,從准星裏望出去,我看見隔避院子裏的那株老樹上停著一只草原上的鳥,我叫不出名字,但是卻扣動了扳機。
      槍響了,然後格桑就跳起來,往隔壁院子跑去,回來的時候,手裏提著那只鳥,高興地喊,勝利,勝利!
      我昨天來的時候靜悄悄的,除了多吉家,沒有別人知道,但是這聲槍響卻引得滿村子的人都跑過來看,這個村子裏有許多年沒響過槍了,有的只會是獒的吼叫。
      格桑興奮地拉著我的手,在那些藏族牧民朋友們面前喊,神槍手,神槍手!
      感謝這個古老的小村子裏藏族朋友們的純樸和熱情,每一戶人家都熱情地邀請我去他們家吃飯,尤其是隔壁院的紮西木大叔,他說,鳥是在他家院裏打下來的,就要第一個去他家吃飯。
      多吉大叔笑著替我回答,都會去的,但現在不行,我們馬上要出發了。
      村民們陸續散去,紮西木大叔卻還不肯走,他說,他兒子在外面大城市讀書,快暑假了,今天會回來,所以,一定要我去他們家吃飯,他說,他兒子會說漢語,在大城市呆過,有見識。我只是呵呵地笑,像個傻瓜一樣,因爲我聽不懂。多吉大叔似乎並沒把紮西木大叔的話放在心上,他准備了一些吃的幹糧,還有一袋水,就出發了。
      今天,可以說是全家出動,格桑要去牧場放羊,而那個草坡離牧場也不遠,我和多吉大叔要去看那只受了傷的母狼,大黑就走在隊伍的前面,她領著格桑,領著羊群,領著全家出動了。
      清晨的風吹過來,把大黑的頸毛吹得更加威武,她就像一座大山一樣,擋在我們和整個羊群的前面,慢慢地走著,不時地回過頭來看一眼自己的主人,順便鄙視一下我。
      第一次在草原上漫步,我興奮的心情難以言表,左看右看,不時地向多吉大叔尋問。
      格桑跟在羊群屁股後面,而羊們又跟在大黑屁股後面,我和多吉大叔則跟在格桑的屁股後面,慢慢地走著,說著。

      3652 发表于 2008-9-9 23:08:54

                                       第八节 幼弱的生命
      遼闊的大草原,像一塊碧綠無邊的大氈子,遠處起伏著一個個山包,藍天,白雲,一個藏族老人,一個年輕孩子,一個穿著綠軍裝的我,一群白羊,一只黑獒,在一片汪洋般的綠色中向前移動。你想象不出,那有多麽美,美得讓人心醉,連草原上的風和空氣都帶著一種撫慰人的溫柔。
      牧場不算近,我問多吉大叔,家門前就有許多草,爲什麽不在最近的地方放羊?多吉大叔笑著回答,家門前才更要養草啊!我們生活在草原上的牧民,草,就是我們的命。
      我在沈思,草是牧民的命,而像我這樣的人呢?像我這樣生活在喧鬧大都市裏的人們,什麽,又是我們的命?我找不到答案,多吉大叔也不可能給我答案,我希望,當我離開這片綠色之海的時候,我,終究能得到一個圓滿的答案。
      到牧場的時候,已經不早了,多吉大叔把水壺遞給我,取下肩上的幹糧袋子,我們開始吃東西,真的有些餓了,藏民的羊肉幹真好吃,不知是怎麽做出來的,有一種從未嘗過的鮮美。我一邊吃,一邊望著遠處的美景,一邊在心裏想,如果我離開了大草原,以後就再也吃不到這樣美味的東西了,帶著古老村落鄉土味的羊肉幹。草原上沒有什麽遮擋物,羊肉幹的香氣被風吹送到很遠。
      我是個狙擊手,有極佳的視力並不奇怪,但多吉大叔的目力比我要更好,草原上的人一定不會得近視眼,我在想,因爲他們一生下來,就看得開,望得遠,怪不得黑子的狙擊槍法那麽准,我拼死訓練,才和他傍個比肩。
      格桑也發現了,在對面的山包上有個黑點在緩慢地移動,他小聲地喊起來,瞧,是那只母狼,她的左後腿斷了,骨頭戳在外面,只能用三條腿往前蹦跶。
      風,傳送了香氣,也傳送了聲音,那只母狼可能是發現我們了,她有點猶豫不決,想後退,但是肚子又餓得厲害,就向前伸了伸脖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呼吸空氣中的香味,仿佛那一縷縷的香味也可以暫時填補一下空癟的肚皮。
      大黑已經趕著羊們到牧場裏吃草去了。她很聰明,圍著羊群轉,把老羊、小羊還有待産的母羊及一些體質稍弱的趕到羊群中間,讓強壯的羊站在外圍吃草,這樣,危險來臨的時候,羊們就可以更加團結起來快速撤退,不至于把老弱病殘給落下。
      獒,也懂兵法?打死我也不相信。
      格桑留下來看守羊群,我和多吉大叔向那個草坡走去。母狼發現我們在向她的領地上移動,警戒性立即提高,已經轉身,然後拖著那條斷腿,一瘸一拐地走下了山坡,消失在融融的草色中。
      我們到了草坡下面,母狼的窩可能在草坡的另一邊,反正我是沒有發現什麽特殊情況。多吉大叔在草坡上趴了下來,他在思考什麽東西,停了一會兒,說,小狼就是狼群裏的寶貝,狼們把小狼當命根子看,沒道理會被狼們抛棄,這只母狼應該是在還沒生産的時候就被抛棄了,她受了重傷,走不了,頭狼可能是她的丈夫,還算是仁慈,沒有咬斷她的咽喉。停了一會兒,多吉大叔又說,小狼應該還不算大,說不定還沒睜眼呢!
      我問,狼崽出生後幾天睜眼?多吉大叔說,跟狗差不多,現代的狗也就是從最遠古的狼進化來的。
      母狼的確是餓了,她竟然不顧危險大著膽子又從草坡後面爬了上來,縮著那條斷了的後腿,遠遠地望著我們。她很瘦,肩骨高高地聳著,目光中已經沒有了狼的血性和殘忍,而僅僅像一個可憐的母親一樣,哀戚地望著我們,我仿佛能聽到她肚子裏傳出的咕噜咕噜的腸鳴聲。
      母狼見我們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大著膽子,又向前蹦跶了一步。我看見她肚皮下的乳房空癟地懸挂在那裏,她的左後腿斷了,半截白森森的骨頭戳在血淋淋的皮肉外面,皮毛上的血迹已經風幹,估計她每蹦跶一次,傷口就會牽起一陣鑽心的痛,因爲我看見母狼的另外三條腿在打哆嗦。
      我從口袋裏掏出一塊還沒吃完的羊肉幹,准備扔給母狼。我對自己的行爲感到疑惑。狼,是一種凶殘的動物,當他們因爲沒有食物而叼走人類的孩子時,從來沒有絲毫的手軟過,在魯迅的《祥林嫂》裏,我曾一度爲祥林嫂悲哀,她連自己孩子的屍骨都找不到,只找到一雙小鞋。我這樣做,對,還是不對?
      多吉大叔按住了我的手,有動靜,草坡後面傳來幾聲狼崽揪心的哀鳴,像狗崽子一樣,吚吚嗯嗯的,用最大的力氣嚎叫著,呼喊著自己的母親。
      母狼的耳朵劇烈地抖動了一下,根本顧不上自己的那條斷腿,她瘋了一樣往回跑,幾乎是滾下草坡去的,我再一次深刻地體會到了,在母愛面前,沒有貴賤,也不分物種,我想起我在站台挂掉母親電話時的決然,心裏疼痛了一下。
      草原上,雖然長的是草,但吃肉的動物卻多,幼小的狼崽隨時有被其它動物吃掉的危險,母狼一般是不會輕易離開自己的孩子,食物都是公狼們從外面帶回來,現在這只母狼被抛棄了,只有自己出去找吃的,在我們沒來之前,小狼崽說不定早就已經死了幾只了。多吉大叔說著,站起身來,往草坡上走去,我也跟了過去,我的一身綠軍裝在大草原上是天然的僞裝,而多吉大叔的藏族服裝卻是那樣的顯眼。
      一只草原熊襲擊了狼窩,動物之間的聯系真是很奇妙,熊雖然視力有限,但大多時候卻總能如願地找到它們想要的東西。
      熊也餓了,它的半截身子鑽在一個洞裏,肥大的屁股和兩條短粗的後腿露在外面,正一點一點地倒退出洞,狼崽的哀嚎又一次清晰地響了起來,卻在熊蠕動著兩片嘴唇開始咀嚼的時候,嘎然而止。

      3652 发表于 2008-9-9 23:09:28

                                        第九节 别样天使
      看著自己的寶貝被一頭熊吃掉,母狼竭斯底裏地哀嚎起來。請允許我用這個形容人類的詞語來形容她,因爲我覺得那只母狼在此時此刻更像一個慈愛的母親,而不僅僅是一只狼。不是只有人類才會審時度勢,動物們也會。看見母狼受了致命的重傷,熊又貪婪地把半截身子鑽進了狼窩,裏面還有狼崽。
      母狼發怒了,她決定放棄自己的性命,來保住她的孩子,她拖著一條斷腿,開始向熊發起並不能構成多大威脅的攻擊。母狼連續不斷地幾次攻擊惹毛了饑餓中的熊,熊退出身來,和母狼搏鬥,我和多吉大叔就像是坐在羅馬角鬥場上的兩個觀衆,看著場中一強一弱兩個對手在拼命厮殺,一個是爲了食物,一個是爲了孩子。其實,多吉大叔應該也像我一樣,他不知道是應該向熊開槍,還是向狼開槍,或者兩個都不幫,任其自生自滅。自生自滅,也許就是大自然對待弱者最好的生存法則。
      突然,多吉大叔開了槍,是向天鳴槍,他的目的是要驚走熊,保住母狼。
      熊視力不好,聽力也不怎麽樣,但它的嗅覺卻十分靈敏,它也許沒發現我,但卻發現了多吉大叔,一個孤零零的影子在熊模糊的視線中晃動。被母狼挑起戰鬥欲的熊沖上了草坡,邁動著兩條粗壯的腿,向多吉大叔站的方向沖來。
      “嗷——”一聲宏鍾般震耳的獒吼聲傳來,我驚然地回頭,看見大黑像一股黑色的旋風,閃電般從斜對面的草場沖了過來。我沒有想到,大黑那看起來粗壯結實的寬大的身體,竟然也能像兔子一樣靈敏縱躍,驚得我目瞪口呆。
      大黑風馳電掣般地沖到了草坡上,目露凶光,龇著滿嘴匕首般鋒利的牙齒,怒吼著,毫不猶豫地向熊猛撲上去。那一聲響徹長空的獒吼嚇住了熊,在近距離的對視中,熊可能感覺到自己面前的大家夥更像是一只雄壯威武的獅子,饑餓中的熊爲了保存實力,掉轉屁股,荒不擇路地撤退了。
      誰侵犯了獒的主人,也就和獒結下了深仇大恨。大黑憤憤不平地繼續沖熊逃跑的方向吼了幾嗓子,然後威風凜凜地站到了她主人的身邊,用耳朵蹭了蹭多吉大叔的衣服。
      母狼已經沒救了,後腿斷了不說,肚子上被熊豁開了一個大洞,內髒血淋淋地灑在草地上。對于狼,我說不清是愛還是恨,只是覺得面前的這只母狼很可憐,也很委屈。
      大黑也跟了過來,守在主人的身邊。
      母狼還沒斷氣,嘴巴大張著,舌頭耷拉在外面,拼命地喘息,看見大黑走過來,母狼低低地哀嚎了幾聲,然後目光死死地盯住洞裏。多吉大叔說,母狼讓我們救她的孩子,裏面可能還有一只小狼,你聽,還有動靜,狼崽可能是嚇壞了,都叫不出聲了。
      大黑沒有像別的獒那樣圍住一頭快死的狼興奮地奔跑,像是自己毫不費力打到了一只獵物,相反,大黑很安靜,她用一種甯靜的眼神端詳著快要死的母狼。
      陽光直射下來,大黑被一層金色的光芒籠罩著,她就像是一個從天而降的天使,坐在一個快死的母親面前,給她最後的安慰。我忽然有一種從內心裏發出的感動,覺得大黑並不是那麽冷漠和無情,獒這個字眼,在我的心裏,除了忠誠、勇猛之外,又加多了另一個詞語,那就是——仁慈。也許,獒的那種目空一切又高高在上的神情,正是源自于它們內心深處的這種仁慈。因爲仁慈,所以心懷寬廣,因爲仁慈,才不屑于去計較點滴得失。
      母狼死了,大黑仰頭嚎叫,似是在向一個遇難的母親致禮。
      我撅著屁股鑽進狼洞,從裏面掏出了最後一只幸存的幼崽。這是只出生才幾天的狼崽,還沒睜眼,灰不溜湫的,一點也不好看,抓在手裏,軟綿綿的,像個肉球。小家夥晃動著四條柔弱的腿,張著嘴巴,它的確是嚇壞了,幾乎已經叫不出聲音,卻仍在努力地尋找它的媽媽。
      我不知道,大黑原來對幼小的東西是如此感興趣。她湊上來,聞了聞狼崽,然後,令人驚奇的事情發生了,大黑竟然伸出舌頭,輕輕地舔小狼崽的毛!
      嗅到了陌生的氣味,小狼崽示威似地從喉嚨裏發出絲絲的聲音,四只小爪子拼命地抓動,然而大黑毫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地繼續舔小狼崽的毛。
      回去吧,看看牧場裏的羊。多吉大叔說。
      看見我們回來,格桑遠遠地站在牧場邊上招手,他跑過來,從我的手裏接過小狼崽,然後叫著,喲,真小,長得好醜,皺巴巴的。
      休息的時候,多吉大叔告訴我,去年的時候,大黑懷過一次崽,也是怪我自己,沒照顧好她,後來沒生下來,難産……我同情地望向大黑,大黑正用嘴拱格桑的手,然後把小狼崽叼過來,自己臥在草地上,把小狼崽放在懷裏,輕輕地舔著。
      偉大的母愛,不分國界,不分物種,不分貴賤,也不分恩怨世仇……狙擊殺手在人們的眼裏是沒有感情的,或許也十分冷血,我不知道怎麽樣來爲自己辯解,但是現在,我看著大黑,喉頭卻有些哽咽。
      大黑輕輕地舔著小狼崽的毛,從頭舔到尾巴,好像懷裏的這個就是她失散了許久的孩子。小狼崽卻還不適應,那種凶猛的獒的氣味令它不安,它只是感到恐慌,在拼命地爬啊抓啊,努力想擺脫大黑的束縛,去尋找它的媽媽。小狼崽又怎麽知道,它的媽媽剛剛爲了救它,拖著一條斷腿和一頭饑餓的熊搏鬥,最後卻永遠地躺在了這片無疆的大草原上,過不了多久,就會被草原上的野獸分解得不剩一根骨頭。
      不知道多吉大叔在想什麽東西,他默默地抽著煙,目光深邃地望著遠方。遠方是一片汪洋般的綠色,這美麗的綠色下面不知掩蓋了多少野獸的屍骨,當然也有人類的。

      3652 发表于 2008-9-9 23:10:03

                                       第十节 狼崽
      格桑不太喜歡這只小狼崽,他覺得它長得太醜,又不可愛,很招人煩,極不安份,于是就很不待見。
      看看天色不早,羊群也都喂飽了,多吉大叔說,回去。
      看著大黑對小狼崽那種慈愛的神情,這次,我沒有去抱小狼崽,我擔心大黑會咬我,被獒咬上一口,那可真不是鬧著玩的,大黑的尖齒可以直接穿碎你的大腿骨頭。
      多吉大叔拿過小狼崽,我接過來,大黑這才站起身,跑到羊群的前面,開始領路,她依然是那樣雄糾糾,氣昂昂,只是回頭的頻率卻多了些,她不停地回頭看我手中捧著的狼崽。
      快到村口的時候,遇到了紮西木大叔,他再一次盛情地邀請我去他們家吃晚飯,而且還邀請了多吉大叔和格桑一起去,因爲他的兒子從大城市裏回來了,聽說,還帶了個漂亮的女朋友回來。
      多吉大叔不好推卻,只得點頭答應,紮西木大叔十分高興,忽然,他發現了我手裏捧著的小狼崽,很吃驚,試探性地問,這是啥?灰不溜湫的,像是個狼崽。
      其實,紮西木大叔早就瞧出來了,這就是個狼崽,而不是像。他一直就盯著我的手看,包括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沒離開過我的手,這讓人覺得有點虛僞。
      多吉大叔回答說,母狼死了,就剩下這只狼崽,看著挺可憐的。
      啥?你要養狼?你們家羊多啦?瘋子!紮西木大叔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對于狼,紮西木大叔有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仇恨。
      幾年前的一個風雪天,紮西木大叔趕著自家的羊群到另一個背風的草場裏去放羊的時候,遭到了一隊小狼群的襲擊,命是揀回來了,但是羊群卻被沖得七零八散,死傷過半。那些狼不是抓一頭吃一頭,而是把羊咬死了以後,再去咬別的羊,它們要多貯存一些食物。那些羊的屍體埋在雪地裏,就像是存放在一個天然的冷庫裏,狼們餓的時候,想吃了就去刨一頭。後來,紮西木大叔回去找羊的時候,除去被咬死的和跑丟的,只找回了三分之一還不到,他哭得死去活來,再後來就養了只獒。
      沒瘋。多吉大叔只說了兩個字,他不想解釋多余的話,把煙袋鍋子隨手在旁邊的一株老樹杆上磕了磕,煙灰撲出來,模糊了紮西木大叔的視線。紮西木大叔有些不高興,嘴裏嘀咕著什麽,轉身走了,快到自己家門口的時候,他又回過頭來,換上了一張熱情洋溢的笑臉,再次招呼我,晚上一定要來啊!
      回到家,多吉大叔望著小狼崽犯愁。怎麽養呢?家裏有羊,當然不能由著狼崽四處轉。拴起來?狼是自由欲極強的動物,你拴著它,遲早會出大事,就算你給它吃的,它也不會對你感恩,狼和獒不同。
      大黑那麽喜歡它,就讓它跟大黑過,格桑說。然後就抱起那條槍跑到院子裏,練他的瞄准去了。
      多吉大叔又往煙袋鍋子裏蓄煙葉,他的咳嗽可能就和這常年累月的抽煙有關,我勸他少抽一點,他笑了一下,說,唉,格桑他娘死得早,我的大兒子和二兒子都在大都市裏做生意,一年也難得回來一趟,你說這大草原上,啥也沒有,除了羊就是草,我這個孤老頭子不抽點煙,還能幹什麽呢?我不好再往下說,我相信,多吉大叔一定也知道抽煙的危害性,但是他不抽又不行,就像收養這只小狼崽,明知道狼崽是個禍害,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把它救了回來。
      看著大黑躺在地氈上,狼崽已經慢慢熟悉了她的氣味,開始在她的肚皮下面拱來拱去,找奶吃。多吉大叔說,先養幾天吧,等狼崽大一些,差不多能自立了,就放回到遠一點的地方,讓它自生自滅吧。狼大了,咱們不管不算絕情,可一個沒睜眼的小東西,咱們要是見死不救,也就太沒良心了。
      我認同多吉大叔的話,找了個小碗,主動跑到羊圈裏,找到那只待産的母羊,擠了些奶,然後端給小狼崽喝。
      大黑沒有奶,幹巴巴的奶頭被小狼崽吸得通紅,大黑也感覺到被吸得很不舒服,看到小狼崽跑到羊奶碗邊去舔碗邊,大黑擡頭看了我一眼。可能是我對小狼崽這種關愛的舉動博得了大黑的好感,大黑不再用那種冷漠的眼神看我了,她第二次再看我的時候,目光中充滿了另一種深深的東西,像深井一般,深不見底,我感覺,那種眼神像極了人類在思索時的目光。
      多吉大叔很寵愛大黑,很少讓大黑自己出去捕食,他端來了大黑的食物,一盆新鮮的羊肉和碎骨,我從日喀則帶來的那簍雞蛋中拿出兩個,打碎,倒進羊肉裏,拌勻。大黑這次沒有拒絕我的討好,只是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雖然對我還是一樣沒有任何反應,但至少不再沖我龇牙齒了,我覺得,這是個良好的開始,我更知道,這完全是小狼崽的功勞。爲了博取大黑的好感,我對小狼崽也就更加格外的關心起來。
      晚上,去紮西木大叔家吃飯,屋子裏很熱鬧,幾乎全村的人都來了,再一次讓我感受到了藏族同胞們的那份團結和熱情。屋子裏的人擠得滿滿的,我見到了紮西木大叔的兒子,他剛從北京回來,聽說是讀北大,全國的名牌大學之一,在紮西木大叔眼裏,兒子讀名牌大學,人自然也就跟著變成名牌了,他拉著自己的兒子在人堆裏四處轉,到處炫耀。
      紮西木大叔的兒子名叫宗哲,在藏語裏是一種佛教術語,就是“精進”的意思。多吉大叔一早就告訴我,紮西木大叔家以前也很窮,生下宗哲後,本打算把宗哲送去當阿卡(藏族朋友對僧人的一種敬稱),後來還是留了下來,如今兒子上了名牌大學,紮西木大叔更不願提起以前的事了,所以就特意囑咐我,別問這些事情。
      宗哲在人群裏看到了我,可能是我的一身綠軍裝離開了大草原的掩護,就變得十分刺眼,他從人堆裏擠過來,主動和我打招呼。

      郭向東 发表于 2008-9-10 00:35:10

      不喜欢看 藏獒只喜欢狼图腾

      3652 发表于 2008-9-10 18:48:53

      謝謝,同時也祝福你。

      3652 发表于 2008-9-11 17:57:26

      第十一节 大城市来的人

          我的长相第一个出卖了我,宗哲张口和我说的就是汉语,他问我,从哪里来?当兵的?为什么要来这个穷乡僻壤?
          从宗哲的口气中,我听出他似乎对自己的家乡并不十分热爱,我回答他,刚从部队下来,听一个战友说,这里很美,我也一直很向往大草原,所以就来了。宗哲笑了一下,说,美什么?不就是一片大草原吗?没有公交,没有大厦,没有网吧,也没有酒楼,人生下来,又不是就该受苦的,你怎么不呆在大城市里,却跑来这里自找苦吃?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说我是为了看一只狗,所以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宗哲一定会以为我是个疯子,因为我一早就发现,宗哲对自己家的那只獒一点都不待见,理也懒得理一下,而那只獒却不识趣地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我只好回答他,说,从小家就在大城市,我也是北京人啊,看惯了灯红酒绿,人的骨子里就冒出点犯贱的思想来了!宗哲笑了一下,他似乎觉得有些尴尬,也许,他可能是以为我在说他犯贱,脸上有些讪讪的,说,哦,这样啊,那很好嘛!
          宗哲的女朋友对这个环境还有些陌生,虽然宗哲在来之前就教了她一些简单的藏语,但她仍然像我一样,无法和藏族同胞们交流,看见宗哲在和我交谈,就从人群中走了过来。不可否认,宗哲的女朋友很漂亮,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优雅的美丽,像是从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明知道我是个汉人,可她却竟然用藏语向我打招呼,你好!我很吃惊,解释说,我是北京人。她然后才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不知道她这样做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在宗哲面前向他的家人们示好,以示自己对藏语的热爱?虽然宗哲的女朋友十分懂礼貌,而且神情举止都极为优雅,我还是不大和她讲话,从一个军人的本质来说,我觉得她虚伪,甚至还不如宗哲,至少宗哲还可以毫不避讳地对自己的家乡说NO!
          交谈中才知道,宗哲的女朋友叫宁丽,北京外国语学院毕业,竟然和我那个分手的女朋友是同一所大学。她的英语很好,认识许多外国朋友,她笑着说,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些外国朋友来这里参观呢!参观什么?我惊问,这里什么也没有,就像宗哲所说,这里就是一个穷乡僻壤,再说难听点,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宁丽适时地住了口,岔开话题,笑着说,我让宗哲给我也取了个藏族女孩儿的名字,叫达瓦。达瓦在藏语中就是“月亮”的意思,宗哲说,我就是他的月亮。说到这里,宁丽笑得脸上像开满了花儿,爱情的甜蜜洋溢在脸上。气氛缓和了一些,宗哲说,宁丽也给他取了个汉名,叫成阳,意思就是成为她的太阳。我感觉到有点恶心,老实说,不排除我那个分了手的女友产生的影响,更多的是因为这两个人的品质令我感觉到不大舒服,没办法,我是名军人,军人这两个字已经深深地刻进了我的骨子里,我更喜欢和黑子、簸箕那样的朋友呆在一起。
          吃饭的场面很盛大,宁丽小心翼翼地坐在宗哲身边,两个人在小声地交谈着什么,看起来像是窃窃私语,有点见不得人的感觉。我不好形容那个场面,对于那样一个终日沉寂在无声电影中的小村落,宗哲的归来和宁丽的到来,不能不算是一场盛大的宴会。人们都吃得很开心,但多吉大叔却阴郁着脸,我的心也开始有些惶惶,总预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说酒过三巡,菜罢五味,扎西木大叔在介绍完自己的儿子和未来那个有才学又美丽的儿媳妇之后,开始和村民们闲聊。扎西木大叔说,现在咱们这个村子,那是越来越落后了,瞧瞧人家大城市的人,那过的是怎么样豪华的日子?咱们却在这里脸朝草地背朝天,除了每天放羊放牛,还能干啥?钱赚得不多,罪受得不少,再加上个天灾人祸的,不好受啊!
      爲了捧紮西木大叔的場,不少村民們隨口付和,是啊,咱們這日子過得也夠苦的,啥時候咱們也能過上大城市人的生活啊?紮西木大叔笑呵呵地說,只要咱們有錢了,有很多很多錢了,咱們就能過上和大城市人一樣的好日子,咱們現在缺的不就是錢嘛!到哪兒去找那麽多錢呢?靠這養的幾頭羊?幾頭牛?還不夠自家吃的,咱們這窮鄉僻壤的,路也不通,條件又苦,錢不好賺啊!難道說去偷去搶?人們七嘴八舌地說著。
          静一静,静一静!扎西木大叔见人们的情绪已经有些高涨,就拍了拍巴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笑眯眯地说,想赚钱很容易嘛!其实,咱们现在就守着一堆堆的钱呐。扎西木大叔冲自家的獒瞟了一眼,喝道,巴顿,过来!
          巴顿这名字明显不是扎西木大叔取的,应该是宗哲,可那只獒一点也没有巴顿的风度和威严,在讨好了自己的主人半天却始终没有得到一句夸奖之后,那只獒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
      瞧瞧,這就是錢!紮西木大叔抓著獒項上的毛,說。
          你不会是要把自家的獒卖了吧?那能卖多少钱啊?咱们牧民可还要靠着它们来过日子呢!人群中有人不同意了,毕竟世世代代这么久,獒已经和牧民朋友们结下了生死不离的情谊。在战场上,抛弃自己的战友是个罪,在草原上,抛弃自己的朋友也是个罪,哪怕那不过是头獒。
          扎西木大叔笑呵呵地说,能卖多少钱?吓死你!你们知道不知道,现在好多外国人爬山涉水,千辛万苦来到中国,就为了买一头纯种的獒,为了买一只纯种的獒,他们可以倾家荡产,你们知道一只好的獒能卖多少钱吗?少的几万,多的几十万、上百万,不是人民币,是美元!说到这里,扎西木大叔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就像是从一只贪婪的狗嘴巴里流出来的哈喇子,我感觉到恶心,有点想吐。
          人群像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水,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3652 发表于 2008-9-16 19:11:12

      第十二节 卖獒

          我看见宗哲和宁丽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甜美的笑容,有了钱,他们就可以全家搬到大城市过好日子了,也可以办一个最完美的婚礼,还可以买房,买车,买一切他们想要的东西。我知道,这个主意绝不是扎西木大叔想出来的,他一定是受到了某两个人的唆使,或者说是某一个聪明的人。我不说,朋友们也猜得到是谁。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大草原上,藏族同胞的纯朴和憨厚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要出卖自己生死不离的朋友——獒,来满足自己贪婪的欲望。只有大城市的人才会,只有大城市来的人才会具有这种发家致富的“眼光”。
          一说起要卖獒,而且可以赚大钱,人们就全部把目光投到了多吉大叔的身上,因为多吉大叔的獒是全村最纯种的獒。那是獒王,别人来买獒,自然第一个要买多吉大叔家的,然后再是别人。如果多吉大叔不肯卖,有可能全村的獒都会卖不掉。
          多吉,也译作多杰,在藏语中是“金刚”的意思。多吉大叔坐在众人面前,脸上坚硬得像一块铁,吧嗒吧嗒地抽自己的烟。
          扎西木大叔沉不住气了,焦急地问,多吉,你倒是说句话呀!
          想让我卖大黑,除非你把我全家人都害死!多吉大叔阴沉着脸,站起来,抖了抖衣服,好像身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扎西木大叔不高兴了,反问,咋说是我呢?卖獒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全村人都想卖呐!有了钱,咱们就可以搬到大城市里去住了,再也不用在这里受苦,也不用担心羊群会被狼吃了,多好!
          谁想卖谁卖,我不卖!多吉大叔二话不说,走出了扎西木大叔的家。
          在他从我面前走过去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他突然变得十分高大,让我可望而不可及,他远比一座金刚还要高大许多,我几乎看不到他的脸,他的下巴,他是那样的威武,令我敬佩。
          当有人愿意出几万,或者几十万,甚至有可能上百万美元买你们家的一条狗,你会卖吗?我敢说绝大部分人都会卖,至少我会。我不虚伪,我是想卖,因为,我和大黑的感情还不深,我那个时候还没有真正地去理解大黑,直到后来那次雪谷之旅,大黑舍弃自己的性命从狼群中救下了我的命,我才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和她结下了生死不离的情谊,那个时候,就算有人出几十亿美元的天价,我也要断然地说 “不”!钱算什么东西?钱可以买到所以东西,唯独情谊买不到,情谊二字贵比千金,那绝不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
          看到多吉大叔离去,我和格桑也站起身来,从宗哲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我听到宁丽小声地在嘀咕,这死老头怎么这么顽固?不就是一条狗嘛!我嫌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我要记住这个女人势利的面孔。
          回到多吉大叔家,多吉大叔正在看羊圈里的羊,见我和格桑也回来了,就说,这几头母羊生了以后,又有一批母羊要怀崽啦!等过了冬,正好春天里下崽,呵呵。
          陋壁扎西木大叔家仍然还很热闹,鼎沸的人声不断传来,人们在讨论自家的獒能卖多少钱,互相攀比着,仿佛此时此刻他们就已经把獒都卖出去了,而怀里搂的是满满的票子,堆成山的票子!
          多吉大叔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心里堵得慌,开始大声地咳嗽。我向格桑使了个眼色,格桑跑到屋里呆了两秒钟,大声地喊起来,阿爸,快来看大黑!
          闹了今天这搭子事,多吉大叔更加心疼大黑,他不知又出了什么事,烟叶子也不蓄了,把烟袋锅子一丢,就往屋里跑,边跑边问,咋啦?出了什么事?没事,格桑憨憨地笑着,说,阿爸,你瞧,小狼崽好像长大点了。多吉大叔瞧了两眼,点点头,说,只要够吃,狼崽长得很快,等大一点了,就送回大草原上去。格桑又问,大黑肯吗?多吉大叔说,不肯?那咋办?把狼留在村上祸害咱们的羊群?我插了句口,我说,大叔放心,大黑会答应的,她是只聪明的獒,她肯定明白这些道理。
          多吉大叔点点头,摸了摸大黑的脑袋,反正格桑是听不懂我说的话,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闭着眼睛的大黑在听到这句话后,猛然抬头看了我一眼,用一种很深沉的目光。在那一刻,我的心突然有一种悸动,我突然感觉到,大黑可以听得懂我的话,但又觉得不可能,她是藏民养的獒啊,又怎么可能听得懂汉语?
          隔壁的喧闹声渐渐散去,村民们在陆续经过多吉大叔家门前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地伸头进来望一眼,我听到有人在嘀咕什么,我问多吉大叔,他们在说什么?多吉大叔没吭声,吧嗒吧嗒地抽烟,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们说,多吉家是村里的祸害。为什么?我吃惊地问,就因为大叔你不肯卖獒?多吉大叔点点头,说,他们说村里太穷了,多吉家有钱不赚,还养了头狼,是疯子,唉!
          说到这里,多吉大叔叹了口气,默默地望着小狼崽。
          可能是我们的聊天惊醒了睡梦中的小狼崽,它又开始四处爬动找妈妈了。我想,小狼崽可能是饿了,幼小的生命为了快速地长大,以防更凶猛的野兽来吃它,生长十分迅速,所以每天吃得也就会很多。

      3652 发表于 2008-9-16 19:12:40

      第十三节 想打架吗

          我搞了点羊奶来喂小狼崽,可怜的小家伙的确是饿了,它慌不择路地在奶碗里乱扒,两只小爪子紧紧地扣着奶碗,当我的手触碰到它的头时,它张着没有牙齿的肉乎乎的嘴,盲无目标地示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这就是狼的本性,从小就是,但没办法,大黑喜欢它,竟然还用舌头舔着小狼崽的肚皮,帮助它排便。我知道狼是养不熟的,为了大黑,只好忍耐。
          突然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传来,我探头望去,是宁丽和宗哲,两个人笑眯眯地走了进来,一进屋,宁丽就夸张地惊叫起来,哟,好漂亮的獒呀!我喜欢!我喜欢!
          不错,从宁丽的表情看得出来,她的确很喜欢大黑,因为用大黑可以换回成堆的钞票。人们都说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也许狗是吧,但獒不是,獒不会以贫富来决定自己是否应该巴结某人或不应该巴结某人,獒只会忠于它们的主人,现在就可以证明了!宁丽光鲜的外表和娇美的相貌并不能博取大黑的好感。也许,獒的第六感远远比人还要灵敏得多,大黑站了起来,龇开满嘴的每一根利齿,鼻子皱成了一团疙瘩,喉咙里低吼着,做出一种准备扑击的姿势,全身的每一根毛都像电打了一样直立起来。我到多吉大叔家这两天,从来没见过大黑这样愤怒过,此时她的表现就像早上在草坡上遇到了那只袭击她主人的熊一样,愤怒而且凶恶,像一个恶魔或是一个嗜血的杀手。
          看到大黑这种仿佛要吃人的表情,我没有上前拉,也不想去拉,像宁丽那样的人品就应该给她点教训。格桑也吓着了,拉了拉多吉大叔的衣袖,颤声说,阿爸!多吉大叔没有要上前阻拦大黑的意思,他知道他不下命令大黑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大黑只不过是不喜欢这两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而已。
          宁丽尖声惊叫起来,宗哲也被吓倒了,全村的獒都怕大黑,别说宗哲只是个人,就算长得相貌英俊又怎么样,大黑可不喜欢小白脸,我劝他们,走吧,大黑在发飙!
          宗哲生气地喊,多吉,看好你家的狗!多吉大叔没理他们,自顾自地卷着烟叶,像是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
          大黑还在吼叫,把扎西木大叔也引来了,扎西木大叔一进院子,就不高兴地喊,走走走,都回家去,他不肯卖就算啦,劝也没用,死脑筋的老家伙,尽做些不是人做的事,竟然还养狼!
      甯麗被大黑吼了一頓,此時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嘤嘤地哭起來,宗哲摟著她的肩,心疼地說,走,咱們回家去,他不賣,咱們賣,過幾天你就和那些鬼佬們聯系聯系……
          憨厚的多吉大叔包容了扎西木一家的刻薄,他没有辩解什么,只是默默地往烟袋锅子里塞烟叶,就连格桑都看不下去了,愤怒地喊,你们家才尽做些不是人做的事,卖獒?你们是在卖咱们牧民的命!宗哲冲上来要揍格桑,我哪里能容忍自己的弟弟被人欺负,虽然说藏族人是很野蛮,但我不相信一个受了高等教育的人也会这样。宗哲冲上来揪住了格桑的衣领子,挥拳就要去砸格桑的脸,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扭住了宗哲的手腕子,别忘了我曾经是一名优秀的特种兵,我不想解释给宗哲听,我只想用拳头来证明。
          扎西木大叔一开始并没有劝宗哲住手,现在见自己儿子吃了亏,才嚷嚷起来,打什么打?还大城市来的呢!宗哲,我们回去,人家不懂礼数,你还不懂啦?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宁丽也一脸的不满,拉着宗哲,一家人拉拉扯扯地回去了。后来,我问多吉大叔,扎西木大叔刚才站在院子门口吼什么?多吉大叔翻译给我听,我肺都要气炸了。后来的日子里,再见到扎西木大叔一家的时候,他们不和我说话,我绝不会第一个和他们打招呼。
          第二天,仍然要去放羊,多吉大叔可能是昨天憋了一肚子闷气,烟抽得多,又咳了一晚,一直在想心事,晚上小狼崽又闹腾,白天身子就不大舒服,像病了一样。我决定学习藏民的饮食风俗,亲自帮多吉大叔做一顿饭。在格桑的指导下,我做了馅饼和酥油茶,味道还可以,反正自己还比较满意,毕竟是第一次动手做饭。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搞野外生存,那个时候只想到将来饿了可以吃虫子,吃猎物的生肉,从来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自己动手做饭。
          我和格桑吃了一点,带足了白天的干粮,多吉大叔还在睡,我们给他留了饭,准备去放羊了。大黑好像不大肯出去,格桑说,她一直搂着小狼崽。
          把小狼崽一起带去吧,大叔病了,留它在家里,闹腾,我说。
          趁着给小狼崽喂奶的时候,我把小家伙抓着脖子提了起来,塞到格桑的挂包里。大黑跟过来,一个劲儿地嗅那只挂包,她有些不乐意,又想龇牙了。格桑不喜欢小狼崽,就把挂包递给我,说,哥,你背着吧,你不是喜欢大黑吗?背着这个包,大黑就会跟着你转啦。
          这倒是个好主意。的确,当我把挂包往脖子上一挂,大黑就开始把目标转到了我身上,她是开始关注起我来了,但我不希望是用这种方法,因为大黑一直在龇牙,为了保护她的小狼崽,她的警惕性十二分地提高了起来,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我们赶到牧场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就因为早上那顿饭耽搁了不少时间。
          这几天,我和格桑在多吉大叔的帮助下,都互相在教对方语言。格桑很聪明,当然我也不笨,为了加强记忆,我一边学一边在本子上记录,格桑也学习我的方法,大家进步都很快。两个人想交流的时候,就会拿出本子来,一边对照,一边想一边说,平静的放牧生活也变得多姿多彩起来,尤其是格桑给我讲草原上的动物的故事的时候,我感觉生活其实真的是七彩的。
          当我在军营的时候,我发现了美丽的橄榄绿,当我在大草原的时候,我发现的又是另一种别样美丽的绿,像海一样,深深地包容了我这个外来者。

      3652 发表于 2008-9-16 19:14:03

      第十四节 狼群

          小狼崽又饿了,开始叽叽哇哇地叫,在包里乱爬,努力地想往外钻,我把它拿出来的时候,它突然尿了,尿在我的手上,臊臊的,很难闻。我有些气愤,小东西真难侍候,我想,如果将来养孩子也这么难侍候,我宁愿不养,或者花钱请个奶妈。我一边皱眉,一边艰难地用结巴的藏语说给格桑听,格桑听了,仰躺在草地上,放开肚皮地笑,我就把小狼崽的尿往他袖子上蹭。格桑急忙一个翻身,他想躲,可草坡是斜的,这一翻身,就咕噜咕噜地一直往羊群中滚了下去,我开始笑起他来。
          羊们看见草坡上滚下个人来,一下子都散开了,大黑也不嫌累,总是一会儿坡上一会儿坡下地跑,她把羊群重新聚拢起来,一抬头,看见我提着小狼崽的脖子,就飞快地向我冲来。
          出来的时候忘记了带瓶奶,狼崽饿了,咬住我的一根手指头死命地吸,它的力气很大,我冲草坡下喊,格桑,牵头母羊上来,喂奶。
          大黑第一个冲上来给小狼崽舔尿,她闻到我的手上有尿味,就伸舌头舔了一下,热热的,带着一股獒的体温,真应该感谢小狼崽,让我和大黑有了一次如此亲密接触的机会。大黑的舌头软绵绵的,好像有些砂砂的感觉,可能她平时吃那些生肉,就要靠这砂砂的舌头来抓住猎物。我趁热打铁,趁大黑全神贯注地舔小狼崽的时候,我摸了摸她的头,大黑竟然没有冲我龇牙,我的心里一阵狂喜,又得寸进尺地抚摸了几下。大黑终于不耐烦了,她甩开我的手,又往草坡下跑去,看那群羊,不辞辛苦。
          格桑把快生产的母羊牵上来,小狼崽终于吃上了奶,我用手托着小狼崽的屁股,小狼崽一边吃,一边用两只前爪使劲地抓母羊的奶头,它怕别人抢,于是就想把这个奶头据为己有。狼是残忍的,也是自私的,无情的,不然又怎么会有“白眼狼”这个说法?我坚信,这头小狼崽要不了几天就会显露出它的本性来,或者再大一点的时候,它和大黑就会很难相处下去了,至少和圈里的羊们是过不去。
          忘了交待一下,这头小狼崽是公性,将来就算他长大了,也不可能像大黑那样具有母性的慈爱,他会忘本,忘记他是以前怎么从灾难中存活下来的,然后,他可能会袭击自家的羊群,或者再跟大黑发生冲突。我不能猜想,那时的大黑会怎样的悲伤,一个自己养大的孩子,到头来却要和自己站在两条对立线上。我正在胡思乱想,母羊可能是被小狼崽抓痛了,开始甩头扭屁股,终于挣脱了格桑的手,跑下了山坡。
          小狼崽意犹未尽,还在不住地咂着嘴巴,我发现小狼崽的两只眼睛都露开了一条缝,那条缝在慢慢地扩大,他可以看见东西了。大黑又飞快地跑上来,再次确认小狼崽是否安全,我把小狼崽递到大黑的面前,说,瞧瞧吧,你的小命就是大黑救下来的,好好地看,记住了,将来别忘了本!小狼崽不可能听懂,他只知道睁着模糊的眼睛,把脑袋四处乱转,狼的本性迫使它要迅速了解周围的生存环境,狼就是这样,哪怕你把他养在家里,有吃有喝,他也不会相信那个家是绝对安全的。
          看见小狼崽睁开了眼,大黑也很兴奋,但她没有表现出迫不及待的样子,也没有要把小狼崽从我手里夺下去的意思,她似乎也隐隐地感觉到这个小东西不属于獒的家族,她有一种兴奋感,同时也显露出一点失望。我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好像一个母亲发现自己的孩子丢了,就报了警,然后警察告诉她,孩子找到了,当母亲兴奋地跑到面前时,才发现,这孩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那种充满希望之后的失望,是全世界最痛苦的感觉,我深深地体会过,所以我理解大黑。
          大黑突然竖起了耳朵,开始警戒起来,然后她箭一样跑下了山坡,围着羊群打转,打转的节奏不同寻常,一种紧张的气氛降临,大黑在通知羊群,有危险。
          羊群紧张起来,停止了吃草,一只只竖起耳朵,四面环望。大黑又冲上了山坡,格桑说,可能有狼来了,不是独狼,是一群,羊也差不多吃饱了,咱们快走吧。
          大黑的预感没错,她可能是闻到了空气中狼的气味,所以才会如此紧张,她四下里张望,又围着格桑和我绕圈,这是一种护主的意思。虽然知道是狼群来了,开始的时候心里有点恐惧,自从上次见到那条断腿又发狂的母狼之后,我对狼就有了一种真真实实的恐怖感,老实说,英雄不是靠嘴巴吹出来的,可能有人会说,特种兵还会怕狼?特种兵也是人啊,集团做战和单体行动那是两码事,更何况是在没有任何火力装备的情况下,一头狼不怕,两头狼不怕,要是一大群狼呢?谁心里不发毛,那我就是孙子!
          虽然有些担心,但看到大黑围着我和格桑跑,我心里还是蛮激动蛮开心的,大黑也开始把我当作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了,我要好好表现,博取大黑的好感。
          人的鼻子远没有动物灵敏,就连小狼崽也从空气中嗅到了本族狼们的气味,他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四条爪子在半空中乱蹬,像腾云驾雾一样。我毫不留情地将他一把塞进包里,然后说,回去。
          就在我们赶着羊群离开牧场的时候,我远远地发现了一群狼,我的嗅觉比不上大黑,可视力不差,我一边走一边回头数:一头、两头、三头……一共七头狼!我知道,一只獒可以打退一头豹或是三头狼,可现在是七头狼,而且还有羊群和两个手无寸铁的大活人,一头狼的攻击力是有限的,当七头狼协同做战的时候,那就像是一个特种小队,集团火力远比分散火力要强大得多。

      3652 发表于 2008-9-16 19:15:21

      第十五节 与狼搏斗

          狼是一种凶残的动物,只要发现了自己想要的猎物,狼们就是损兵折将,也要千方百计地把猎物搞到手。我想,大黑可能也计算出了这些不利的因素,她要分身保护羊群,要保护家里的两个大活人,还要应付七头凶残的狼,她预感到大事不妙,所以就领着我们迅速地撤退。很奇怪,那些狼们为什么不快速地追上来,反而却走走停停,不住地向我们这张望,然后东闻西闻,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草原上的孩子就是聪明,格桑突然叫起来,啊!它们是来找小狼崽的,刚才小狼崽撒了泡尿,狼们一定是闻到尿味追过来的!
          格桑建议我把小狼崽扔掉,反正那些狼们会追上来,也会把小狼崽叼走,我想了一下,还是没答应,如果回到家里,大黑发现她的小狼崽不见了,而那个包又挂在我的脖子上,没准她会把我五马分尸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又望望身后不远的狼群,我的汗毛就竖了起来,心里有点寒,狼们一步一步地紧跟在后面,慢慢地,快跟到了村口。大黑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了身,她可能是预感到这些狼会一直跟进村子,而自己的主人就住在村子里,大黑护主,她准备首先发动攻击。
          走吧,我们先赶羊群回去,大黑在这里拦住狼群,那些狼不敢上来的,格桑说。我摇了摇头,把挂包递给格桑,说,你先赶羊群回去,我再走,这样好一点,狼们不敢很快跟上来。格桑被我骗了,善意的欺骗,他赶着羊群飞快地往村口方向跑去。
          我留了下来,和大黑并肩作战。我明白协同作战的力量远比一个人孤军奋斗要强得多,哪怕是獒和狼们的搏斗,而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大活人基本上帮不了什么忙,但至少也可以给大黑打打气,壮壮威。
          我从路边的树杈上扭断一根树枝,我把树枝的前端折得很尖,用来当作武器,别看是一截小小的树枝,但拿在我这个当过兵的人手里,那就是一件足以近距离防身的武器。从大黑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并不屑于我留下来给她帮忙,也许在她的眼里,两条腿的动物基本上就算是半个废物,当然她的主人除外。她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什么感激的意思,只是把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准备战斗。
          一想起战斗两个字,我全身的血就开始沸腾。战斗这个词眼,现在已经离我很遥远了,我想起以前在任务中,我举着那把心爱的狙击步,守望自己的猎物,然后开枪,猎物中弹倒下,血从眉心里流下来。也许,我的骨子里天生就有一种不安份的躁动,我渴望战斗,此刻,机会来了!
      我把樹枝緊緊地握在右手中,左手鐵拳緊捏得像塊石頭。我再次看了看大黑,她的神情很專注,除了緊盯著前面的七頭狼,對別的東西根本就目不斜視,時間是靜止的,周圍的一切仿佛成了真空,而現實中,只有她和七頭惡狼。
          狼们不敢妄动,毕竟这是一只狮子般威猛的獒,狼们也知道先比较敌我双方的实力,因为我的加入,明显这一方的优势又壮大了一些。几头狼开始窃窃私语,有两只狼向旁边迂回,我知道狼是懂战术的,它们从实战中悟出了不少的捕猎方法,迂回包抄是一个不错的计策,而且据说狼们也是因此屡屡得手。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两只狼的迂回行为更激起另外五只狼的斗志,五只狼有些跃跃欲试,准备在适时的时候发起攻击,我不太清楚这些狼为何竟会这样大胆,一般的狼见到了獒,都常常是吓得绕边走。
          时机被大黑抢先了。大黑突然向前猛窜了一大步,仰头向着狼群,疯狂地吼叫起来,树枝上的树叶震得唏哩哗啦的一通响,草原上的草都伏倒了一大片。一只獒就有如此巨大的威力,我实在难以想象,当年成吉思汗的那只藏獒部队是如何的威猛,如果我军现在也都以藏獒为军犬,那又是何等的威风啊!
          大黑的一通发泄吓得狼们集体后退了几大步,那两只迂回的狼也被震退了回去,狼们开始在原地踱步,似乎有些放弃的意思,因为小狼崽早被格桑带走了,羊群也在茫茫大草原上消失了踪迹。狼们不打无把握的仗,也不打没有丝毫利益可图的仗,虽然狼是很凶残,但这一点对敌我双方实力的清醒认识还是值得人类学习的。但大黑不同,她就算明知道没有必胜的把握,但还是勇猛地冲了上去,她要在狼们有撤退思想的同时,再给狼群敲上一个大大的警钟,那就是,再不给老子滚,老子就让你们好看!
          为了助威,也为了压住阵脚,我也怒吼着,跟着大黑冲了出去,我准备先打最外边的那只看起来稍瘦一点的狼下手,我要卡断它的脖子,然后用尖利的树枝插穿它的心脏。听说,狼们最怕铁器敲击的声音,因为他们知道铁器的锋锐可以令他们致命。在狼的面前,你弱它便强,你强它便弱,没有铁器的时候,吼声也很奏效,我的吼声和大黑的吼声混合在一起,产生了不错的混响效果,雄壮的在大草原上久久回荡。
          听说有狼群,村子里的几户牧民在格桑的带领下,领着自家的獒们赶来了,本来就心虚的狼们更加害怕起来,开始飞快地撤退,大黑趁势追击,她猛扑上去,一口咬住了一头狼的后半截屁股。我还没有瞧清楚大黑那闪电般的动作,就听“喀嚓”一声响,狼的血液像喷泉一样从大黑锋利的牙齿下溅射出来。

      3652 发表于 2008-9-18 17:29:06

      第十六节 准备迁移

          那条倒霉的狼,它的左后腿连着左半边屁股被大黑硬生生地撕咬了下来,血淋淋的内脏从伤口处滑出,拖拉在草地上,血乎乎的一片。无耻的狼群风一般在大草原上消失了,那只被大黑撕烂半截后身的狼还在放声怪嚎,却被赶来的两头獒们一齐围住,就看见血肉飞溅,内脏在半空乱飞,几秒钟的时间,那只狼就没有声音了,它已经被撕成了碎片,连骨头都被拆散。这是獒凶狠的一面,我终于亲眼目睹了,在数个世纪与牧民们的合协共居中,使獒们和狼变成了天然的对手。
          这一次,只不过是让我见到了一个小场面,后来那次要命的雪谷之旅,才让我真正见识到了獒的凶猛和壮烈。
          大黑不屑于那样对一头死了的狼进行报复似的发泄,她赶走了狼群,也没有想要邀功,仍然像平常一样,默默地站立着,望着大草原上远处的天空,凝视良久。在此时此刻,大黑又变成了一座雄伟的雕塑,就像是这个古老村落的守护神,凝视着发生在这个村落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回去的路上,幾個牧民和格桑在叽叽咕咕地說著什麽,他們說得很快,不像格桑,爲了能讓我聽懂,說話慢吞吞的,我只隱約聽到他們在說:狼……崽子……羊群……村子……
          到家以后,我就问格桑,刚才都说什么了?格桑告诉我,那些人说,那些狼是来找他们的小狼崽的,得把小狼崽扔掉,不然村子里会有大麻烦的。我说,狼群不是已经被赶跑了吗?它们还能找到村里来?格桑回答我,那当然,狼是很凶残的动物,也很狡猾,它们肯定能找到这个村子,再说吓跑了没用,哪怕到最后死得就剩一头狼了,它也还是要来的,狼就是这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惊叹得咂舌,没想到狼竟然是这样一种坚持而有毅力的动物。看我有些吃惊的样子,格桑又笑起来,说,放心好啦,等这几天过去,那片牧场的草也被羊们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要搬出去住了,离开这个村子。什么?我更吃惊了,急忙问,为什么要搬走?搬到哪里去?家里的东西怎么办?一起带走吗?
          看着我急切想得到答案的样子,格桑却笑而不答,他在故意和我卖关子,这小屁孩真有意思,一头钻进屋里去了,从屋里传来他的声音,阿爸,牧场的草吃得差不多了,咱们啥时候走?我急忙钻进屋里,多吉大叔正盘腿坐在地毡上,卷着一撮烟叶,看着他那张黑瘦的脸和颜色并不健康的嘴唇,我真想说句,大叔,少抽点吧!但我却不能说出口。
          多吉大叔一边卷烟叶,一边自语着,家里储的肉也差不多快吃完了,酥油还有几斤,过两天和大伙商量一下,咱们就一齐搬出去。
          我到现在还没有搞明白,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于是我就问多吉大叔。多吉大叔笑着说,牧民的生活就是这样,随牧草而迁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还是不太明白,又问,你们现在不是都住在房子里吗?难道连房子一起搬走?这附近不是还有很多牧草吗?绿绿的一片。
          多吉大叔笑得脸上皱纹都舒展开了,我感觉在部队里聪明机警的我,现在就像是一个超级的大白痴,尽问些傻不拉叽的问题,就连大黑都不想听下去了,她把两片耳朵紧贴在脑壳子上,半眯起眼睛,瞅都不瞅我一眼。
          多吉大叔把烟卷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口,才告诉我,牧民本来就是要随水草迁移的,因为那片牧草离村子比较近,所以我们才搬回来住了一阵子,你来得正是时候,若是再早一点或是再晚一点,咱们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去搭帐篷啦。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最初的理解是错误的,我还以为现在的牧民们都只是住房屋了呢,搭帐篷已经成为很遥远的事,但现在看来,我却赶得正是时候。
          我还以为我这次来大草原,要与帐篷失之交臂了,谁知现在又有了机会,我很兴奋,又连珠炮似地问,大叔,家里这么多东西都要带走吗?咱们什么时候再回来?格桑插嘴说,带走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其它的就留在这里,等冬天的时候,牛羊只能吃干草的时候,咱们再回来。
          多吉大叔又深深地猛吸了一口烟,目光望向门外的远山,喃喃地说,咱们过几天搬去一片水草更肥美的地方,等到冬天了,家门前的这片草也快干了,咱们回来,牛羊就有干草吃,等到干草吃完,要是冬天还没过,就只有把羊赶到背风的暖坡下面去,那里的积雪薄,牛羊还可以拱雪下面的草芽草根吃,咱们牧民的一年,就这么着又过去了……我在想,多吉大叔说这些话的时候,可能就没有经过他的大脑,因为这些生活对他来说太熟悉了,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娓娓地说着,两只眼睛却空落落地望着外面,那种眼神流露着一点失落和迷惑。我听到他说那句“咱们牧民的一年就这么着又过去了”时,忽然心中也萌发了一种对岁月流失的感慨。
          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或许感觉不到这一年生活的艰苦,他们过的是有吃有喝不愁生计的日子,可牧民们却要时时为自己的羊群操心。茫茫的大草原上,有许多动物为了生存,在动物与动物之间,动物与人之间,每一天都在发生着为了生存资源的抢夺而展开的斗争。
          我忽然想起了那只小狼崽,提醒格桑,格桑这才想起来,把小狼崽从挂包里掏出来,小家伙已经憋屈得快不行了,因为那个挂包刚才就垫在格桑的屁股下面。奇怪的是,大黑此刻并没有像昨天那样走过去,和小狼崽亲热,或是舔一舔他的毛,而是用一种陌生的眼光望着小狼崽,这个变化太让我吃惊了。

      3652 发表于 2008-9-18 17:30:22

      第十七节 袭扰村落

          难道是因为白天的那群狼?还是大黑此时此刻还沉浸在对狼群的警惕中,所以对小狼崽也就提不起任何兴趣来?
          大叔,我们今天遭到狼群袭击了,我说。表情有些紧张并且兴奋。哦?多吉大叔也有些吃惊,他说,怪不得听到村子里有人往外跑,还有獒在叫,那个时候,我正在储窖里,几只狼?七只,我回答,后来有几个村民赶去帮忙,狼群被吓跑了,大黑还咬伤了一只,只跑掉了六只。
      多吉大叔沈思了一會兒,他是草原上的老牧民了,凡事堅信“所聽不如所見”,別人和他談論的事情,他總是要深深地思考一陣子,然後才得出自己的結論來,他說,有大黑在,沒有必勝的把握,小狼群應該不會主動攻擊人類。格桑馬上說,是小狼崽引來的。
          格桑对小狼崽很不待见,因为是他阿爸收养的,他也没有办法,现在一见有机会扔掉小狼崽,格桑的脸上就笑起来。我不知道格桑为什么对小狼崽那样讨厌,可能是因为他天天去放羊,而狼群却是羊们最大的威胁,格桑每次放羊走得稍远一点,就要提心吊胆一整天。多吉大叔说,难道上次我看错了?那只母狼并没有被狼群抛弃,只是在狼群外出觅食的时候才断了腿,等到狼群带着食物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母狼已经死了?难道真的是跟着小狼崽的气味找来的?
          狼群会不会把母狼的死也算在我们账上?我有些担心地问。
          不会,母狼是被熊咬死的,狼们又不傻,精明着呢!多吉大叔说着,又抽了几口烟,很快,烟袋锅子里的烟就抽完了,他又不由自主地随手卷了一撮烟叶,他最喜欢在想事情的时候抽烟,想得越多,抽得也就越多。
          那就把小狼崽还给它们,我们牧民还不想养,村子里的人都有意见呢!格桑说。
          小狼崽现在还在吃奶,送回去,它也是个死,你们瞧,刚睁眼,牙都没长全。多吉大叔说着,提起小狼崽的脖子,捏开他的嘴巴,给格桑瞧。
          小狼崽嗷嗷地叫起来,露出一张肉乎乎的嘴,小狼崽长得真快,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变化。听见狼崽的叫声,大黑才伸过头来,舔了舔他的毛。
          再过几天吧,等狼崽大一些再送回去。多吉大叔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其实心里也很矛盾。狼是羊群的大敌,多一头狼,羊们就多一份危险,然而少一头狼,草原上却不知要多出多少只野兔子来,兔子的繁殖能力是你想象不到的迅速,尤其是生命力旺盛的野免子,一个大家族的野免,眨眼间就可以毁掉一片肥美的草场。
          唉!多吉大叔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自语,其实,狼吃野兔比吃咱牧民的羊要多得多啊,它们只是在找不到吃的时候,才会来攻击咱们的羊群……
          在牧民们的压力和牧民们的长远利益面前,多吉大叔顶着压力,默默地承担了所有的指责和不耻的目光。我忽然觉得,多吉大叔真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就像是一座金刚,站在牧民们的长远利益前面,顶住了所有的风险和压力。人们常说,“有其父,有其子”,此时此刻,我把这句话曲解成另一种意思,那就是,“有其主,有其獒”,怪不得第一眼见到大黑,就让我产生了一种从心底里的震撼,我一直在想,是什么让大黑主动承担起了保护整个村落的责任,现在,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晚上,吃的是风干的牛肉和一些少量的鲜羊肉,牧民们所吃的肉类大多是生食,风干牛肉就那样生着吃,它不同于鲜的生牛肉,比起我在特种部队搞野外生存时吃的生鸟生鱼肉来,不知要鲜美多少倍了。
          晚上的时候,村落里又寂静下来,大黑没有睡在她那张舒适的地毡上,而是走到院门前站着,一直站了很久,草原上的风把大黑的毛掀起来,使她的体形顿时变大了一倍,更加的威武雄壮。经过了白天的事情,此时的大黑仿佛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多吉大叔喊了她好几声,她仍不肯休息,而是像尊门神一样,雷打不动地钉在那里。也许,獒们中间也有它们自己互相沟通的语言。有几家的獒也像大黑一样守在了自家门口,它们互相对望两眼,然后再望望村口。
          夜深了,其他的獒终于都回到自家的院子里去,院门关上,整座村子都沉睡起来。
      我一直躺在床上,扒著靠床那面牆上窄窄的窗戶洞,偷偷地看著大黑,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打起瞌睡來。
          突然,几声悠长的狼嚎划破了夜空的寂静,大黑猛地窜出院门,疯狂地吼叫起来。我、格桑,还有多吉大叔三个人一直都没有踏实地睡着过,一听到狼叫和獒吼,同时惊醒过来,一齐跑到了院子里。多吉大叔怀里抱着那条土猎枪,格桑随手从院角操了把扠草的铁叉子,我只有空着两手,捏紧了拳头。
          村子里的獒们也吼了起来,村民们都被惊醒,纷纷操着各自的武器冲出了院子,獒们也跟着自己的主人跑出来,四处乱吼。一时间,死气沉沉的村落立即闹腾起来。村子里的人们都涌到了村口,远远望去,村口对面的那片草坡上有几个黑点在移动,突然,几声悠长的狼嚎又从那个草坡上传来,有人就喊,我看清了,有六只。
          本来应该是七只的,有一只在白天被大黑咬断了腿,后来被赶来的另两只獒撕成了碎片,我一直就在想,这些狼们一定会跟踪而来,为它们的同伴报仇。
          狼是一种善于报复也喜欢报复的动物。
          几只獒一齐冲着村口狂吼起来,那阵势足以气吞山河,我再一次想起了当年成吉思汗的那只强大的藏獒部队,有人说,老成的那只藏獒部队拥兵五万,全是清一色的勇猛藏獒,也有说三万、两万的。我不敢想象,就算只有一千只,那气势也足以令人吓破胆,我想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藏獒部队,一路横扫,风卷残云,心里就冷得发毛。

      3652 发表于 2008-9-18 17:31:36

      第十八节 狼的攻心术

          草坡上的黑点消失了,狼嚎声也听不见了,一切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獒们又各自吼了几嗓子练声,然后就在主人的吆喝下被带回了家。
          大黑还是不肯回去,她又蹲在村口观望了一会儿,草坡上的草被风吹得斜向一边,我想起一首北方民歌:风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由此可见,大草原上的草是长得多么茂盛,狮子匍伏在草原上,如果它不是窜出来捕食,你也会很难发现,但那是在非洲的大草原,这里没有狮子,只有像狮子一样的獒。
          风吹得草在抖动,像波浪一样,一波一波地斜扫过去。大黑忽然掉转头,甩开四只粗壮的腿,奋力往村后跑去,她要干嘛?我跟在大黑屁股后面喊,大黑,回来!
          大黑有她的想法,所以她不想跟我白费口舌,何况她的语言我也听不懂,大黑一直往村后跑去,头也不回。多吉大叔说,走,去村后看看。为了怕家里的羊群出事,就叫格桑先回家,有事就喊一嗓子,这村子本来也就没多大,一声大吼,全村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黑的预感是正确的,当我和多吉大叔赶到村后的时候,大黑正龇牙咧嘴地冲着村后的草丛弓起了背,正准备发起攻击。村后的草丛在哗哗地动,很明显,草丛里有东西在移动,大黑突然放开嗓子,大吼了一声。草丛里的狼受到了震撼,一只头狼扬起头嚎叫起来,另外几只狼立即分散,准备包抄,为了给它们的同伴报仇,这只小狼群看来是准备豁出去了。
          又听到动静,村子里的獒们又一齐吼叫了起来,然后冲出各自的院子,村民们也操着家伙都赶了出来,还有人把铁器敲得当当狂响。终于,狼群受不住惊吓,一轰而散了。
          这一晚,村子里始终就没有安静过,狼群虽然散了,但不一会儿又聚拢来,进行攻心术似的骚扰,一会儿在村头叫一嗓子,一会儿又跑到村后嚎两声,反正就是不让你安宁。村子里的人们也许是长年累月地居住在大草原上,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除了忠心耿耿的獒们时不时地吼几声回应,人们再也不出来了。
          这几只狼,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有獒在,狼们是不敢进村的,它们只是想报复、发泄,多吉大叔说。随后就在屋里的地毡上坐下,开始抽烟。
          大黑一直守在院门口,威风凜凜的,左右环视,看见我向她走过去,她回头瞪了我一眼,有些不满的神情,示意我走开,那意思好像是说,没见有危险?小子,滚回你位置上去。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簸箕,我那亲爱的队长。
          格桑蹲在羊圈里,突然惊喜地喊起来,阿爸,母羊下羔子啦!多吉大叔兴奋地赶忙跑到了羊圈里。我没见过母羊下羔子,也没见过刚出生的小羊羔是什么样子,等我从大黑身边跑到羊圈里的时候,小羊羔已经顺利地出生了。
          那只英雄的母亲一共生下了四只小羊羔,小羊一生下来,过不了一会儿就能走能跑了,这一点比人类要强得多,看着四只小家伙把头拱在母羊的肚皮下面抢奶头,身上的毛还没有干,我突然心里也生出了一种温柔的感觉。不知道大黑将来生崽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那个时候的她会不会也对我特别的温柔?总之,现在的大黑对我还是很不客气,龇牙是常见的事,有时候,仍然会走到我面前,拿屁股对着我的脸,我都默默地忍受了,我相信,这是大黑在考验我。我又想起了簸箕。我刚进特种大队的时候,簸箕也总是喜欢用各种不同的虐待方式来考验我们的耐力和对个人无上自尊感的泯灭,我希望,我在大黑的面前,也能像当年在簸箕面前那样顺利地过关。
          多吉大叔说,等这批母羊都产了崽,小崽子长得差不多了,秋天也到了,杀上一批羊窖起来,够我们吃到明年夏天,余下的还可以牵一些和种植区的藏民换粮食、茶叶什么的。
          朴实的藏族牧民就是这样过他们朴实无华的日子,所以说,羊群就是他们的命。
          看到小羊羔在吃奶,我想起了那只小狼崽,小家伙一个晚上都没吃了,我挤了点羊奶,拿到屋里去喂他。小狼崽尿了,尿在大黑那块代表着她尊贵身份的红地毡上。大黑对自己的财产有一种很强的占有欲,我知道大黑回来又要一阵狂吼,急忙把小狼崽拿开,弄了点清水来擦洗,洗完了又用羊奶擦了几遍,大黑对羊味不排斥,她从小是羊群养大的。回头再瞧的时候,饥饿的小狼崽两条前腿已经站进了奶碗里,一条后腿正搭在碗边上,他用力一蹬,碗就翻了,羊奶流了满地,小狼崽就急忙趴在地上,到处去舔。在这个舔的过程中,小狼崽又加进了一个新奇的动作,他一边舔一边用肉乎乎的嘴巴往地上啃,这是他天生的习性,狼吃捕食的猎物,它们只会撕咬,不会像猫一样去舔的。
          我看到了小狼崽的凶残,又想起白天里的那几只狼,我有一种冲动,要把这只小狼崽丢出去,或者是一脚踩死。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多吉大叔走进屋,说,今晚那些狼是不会来的,不过明天就不好说了,它们可能要在村子附近骚扰好几天,反正有獒群在,这几只狼也成不了大气候。
          我在清理地上被小狼崽扒翻的碗和羊奶,格桑也走进来,看也没看一眼,就把满地乱爬的小狼崽扔进了一个纸盒子里,小狼崽还没吃饱,不满意地张着嘴,叽叽哇哇地叫。
          天都快亮了,狼喜欢在夜间进行攻击性的活动,虽然它们也在白天捕食,但还不敢在白天冒然闯进人类居住的村子。
          大黑终于走进屋里来了,我装作伸懒腰,走到了院子里,然后就听到屋里传来了两声大黑的吼叫,再然后就平静了下来。可能大黑一开始闻到了她那块毡子上的异味,然后示警发威,后来闻出是小狼崽的尿味,慈爱战胜了粗暴,所以就不叫了,我走进屋里去看,大黑正在四处寻找她的小家伙。
      頁: [1] 2 3 4
      查看完整版本: [原創]《獒》一次關于青藏高原守護神的精神盛宴

      HoME开心激情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