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激情电影

    1. <form id=REURtuYJD><nobr id=REURtuYJD></nobr></form>
      <address id=REURtuYJD><nobr id=REURtuYJD><nobr id=REURtuYJD></nobr></nobr></address>

      思童論壇

       找回密碼
       注冊賬戶
      搜索
      樓主: 3652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原創]《獒》一次關于青藏高原守護神的精神盛宴

      [複制鏈接]
      21#
       樓主| 发表于 2008-9-18 17:32:40 |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节 出发前的准备

          终于在屋角的纸盒子里找到了,大黑一口把小狼崽叼了出来,重新放回她那块红地毡上,然后自己也卧下来。我想,经过一晚的折腾,大黑一定饿了,征求过多吉大叔的意见之后,我就去窖里给大黑捡了几块鲜肉和一些骨头,把骨头斫碎了,混在盆里,端给大黑吃。大黑先是鄙夷了我一会儿,可能骨头斫得太不均匀了吧,她坚持不肯吃,对于不是主人赐予的食物,大黑有一种天生的不屑和怀疑。
          吃吧,吃吧,没事。多吉大叔摸了摸大黑的头,亲手把盆里的肉搅拌了两下,再端给大黑,大黑这才低头吃起来。
          还没长牙的小狼崽闻到了肉味,他疯了一样在大黑的怀里乱抓乱爬,终于被他找到了肉盘子,然后就用两只小前爪死死地抓住肉盆,两只后腿用力地蹬,想往肉盘子里跳。大黑一爪子就把小狼崽给按了下去,再怎么慈受,大黑也只不过是一只獒,她用宽大的爪子按住了小狼崽的尾巴,自己大口大口地吞着碎肉和骨头。吃饱之后,大黑这才伸出舌头,舔了舔小狼崽的脑袋,闻到了大黑嘴巴里的肉味,小狼崽就死命地去舔大黑的嘴巴,大黑也去舔小狼崽,一大一小两个家伙闹在一起。
          多吉大叔拿开了小狼崽,他说,上次大黑和圈里的一头小羊闹着玩,一口就把小羊的脑袋给咬碎了,她那牙齿像钢条一样,拿不准力道的,格桑都不敢和大黑闹。我本来还想着有一天,大黑也能像对多吉大叔一样和我亲热,但现在听多吉大叔这样一说,我的心就凉了下来。獒就是獒,永远也不可能像家养的狗。
          白天,我依然和格桑领着大黑去放羊,因为怕招惹狼群,多吉大叔就把小狼崽留在了家里,大黑虽然很是不舍,但还是同意了。很幸运,今天狼群没有到那个草坡上去侦察,平平安安地放了一天羊。回来的路上,我看到草地上跳来跳去的几只小动物,就问格桑,那些是什么东西,不像黄鼠又不像兔子,活蹦乱跳的,看到人来,又跑得飞快,一阵风一样就不见了。格桑笑着说,那是兔逊,藏语发音叫“日匈”,体型很像家里养的猫,但是性子十分粗野,它们捕食草原上的野禽、旱獭和鼠类,可是咱们牧民的好朋友,听说,还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咧。它们长得有些像家猫,但我觉得更像野猫多些,跑得非常快,嗖一下就从你眼前消失了。
          路上,我又遇到了两只香鼬,听格桑说,香鼬也就是黄鼠,是吃草原上鼠类的。在大草原上,除了冰雪区和沙漠地带,到处都有,算是比较常见吧。这些小动物还是很好的朋友,但那些大而凶狠的野兽,牧民就不喜欢了,比如狼啊熊啊豺啊那些的,因为它们都会袭击牧民或是羊群。格桑还告诉我,在大草原上有很多很多的动物、鸟类、昆虫、鱼,还有蟒,在水草丰美的地方,还有世界上唯一生活在高原地区的黑颈鹤,是很少见的稀有物种。对于部队的事,格桑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而对于茫茫的大草原,我这个自以为善于野外生存的特种兵也仿佛成了个睁眼瞎子。
          我们一路说着,回到了村里。多吉大叔正在屋里收拾东西,他说村里的牧民们都商量好了,过两天就搬出去,现在得抓紧时间把东西收拾一下。
          多年的部队生活培养出了我的条理性,我把格桑搬出来的东西都分了类,包扎好,要带走的,要留下的,分成两堆,吃的和用的也分成两类,生活用品和出行用品也分开摆放。一样一样地分类包好之后,天都黑透了,三个人都很累,坐在地毡上喘气。多吉大叔抽着旱烟,说,早点搞好,免得到时乱了手脚,等明后天大家伙都忙的时候,咱们可就清闲啦,还可以到别家去帮帮手。
          我笑了起来,说,大叔,全村可就多吉家人手最少了,还省得出空手来给别家帮忙。多吉大叔憨厚地笑了一下说,都是一个村的牧民,总有个互帮互助的时候,咱们人少,东西也不多,有时间就帮帮别家么。
          晚上,全村熄了灯之后,可恶的狼群又开始在村落周围嚎叫了。狼嚎,獒吼,又整整闹腾了一晚,天快亮时,狼群又风一样消失了。我现在也学会了像大黑一样鄙视狼群,我十分鄙视狼群的这种攻心骚扰战,有种的就出来好好干一架,整天鬼哭狼嚎的,成什么样子?
          第二天晚上,那几只讨厌的狼们又来嚎叫的时候,我和格桑都懒得理了,用被子蒙住了头,呼呼大睡,前两天晚上被闹腾得就根本没睡好。就在我们都睡得死沉死沉的时候,村子里的獒们依然精力旺盛的和狼群对吼了一夜,大黑也像往常一样,忠心耿耿地守在自家院子门口,她吼一会儿,就跑到羊圈里去看两眼,看到羊们都相安无事之后,再跑到院门口吼两声。
          第三天,村民们准备搬出去了,各家把所需的东西装满了车,有的人口稍多一点的家里还装了两车或是三车。
          村里牧民们的帐篷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出了村子,羊群散落在车队的两旁,绿绿的大草原,雪白的羊群,我后悔来的时候没有先去买部数码相机,直到现在,我也只能坐在电脑前面,失落地回想那些曾经印在脑海深处的美丽。
          路上,我们遇到了几个步行到拉萨去朝拜的藏族同胞,他们很虔诚,通过交谈,多吉大叔告诉我,他们是从几百公里外远的地方来的,他们一路走一路拜,准备一直这样拜到拉萨,然后将所有的积蓄捐给寺庙。对于藏族同胞对宗教的信仰和极度虔诚,我除了感动和尊重之外,再也说不出别的话。宗教在这里所有人的生活里都占据着主导地位,似乎生活里每件事都跟宗教有关,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在与多吉家的生活中描写到宗教的部分,是因为我还没有真正体会到藏族同胞对他们宗教的极度痴狂的信仰。
          许多藏族同胞把自己的一生无私地献给了宗教,他们对宗教的极度虔诚令人震撼,也令人肃然起敬。
      22#
       樓主| 发表于 2008-9-18 17:33:57 |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节 帐篷外的清晨

          看着那些风尘仆仆的疲倦的脸,而每一张脸上却又布满了崇高又圣洁的信仰和虔诚,我们都被感动了,大家拿出吃的、喝的给他们,他们也欣然接受,然后向我们回礼,回献哈达,金钱在这个时刻,完全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与那些朝拜者分手后,车队继续向前。拉车的马走得并不快,牛羊也是一路走一路吃,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草原上燃起了篝火,大家抢着以最快的速度搭起各家的帐篷。我第一次体验这种即将在大草原上度过的野外生活,心情十分愉快和兴奋。藏族同胞的帐篷可不比军用帐篷,把架子一撑,四角一拉就OK,他们的帐篷完全是用牛毛、羊毛织起来的,很沉重,也很厚实。
          藏族同胞比较忌讳黑色,织出来的帐篷料有黑色的也有白色的,但他们不会完全用黑色的帐篷料来缝制帐篷,而是一条黑色一条白色拼接在一起,看起来,很有独特的风味,当然,也有人用全白的帐篷料来做帐篷,在绿绿的大草原上,看起来就更显得好看。多吉大叔家的帐篷就是全白的,打帐篷的桩子用的是坚硬的牛角,我很喜欢,在帐篷里钻出来钻进去,不停地欣赏着三个人辛苦劳动后的成果。
          大黑可没有我这样的兴奋,也许她是见多了,觉得没什么好稀罕的,所以在她眼里,我好像很无知也很可笑,她只是不停地来回踱着步,用心地看守着羊群,而且还不时地向四周看几眼,看看别家的羊群跑散了没有。我由衷地赞叹,大黑是这些牧民们养的獒中最有责任心的一个,难怪以前在部队里,黑子让我帮他洗臭袜子而我却不肯的时候,黑子就会开玩笑地说,你真没责任心,要是像大黑就好啦!
          给羊们搭栅栏是件比较费力的事,栅栏必须要建造得非常牢固,每打下一根栅栏木,多吉大叔都要用手去摇晃几次,确信牢固以后,再打下一根。他一边打栅栏,一边说,咱们牧民们就是靠天吃饭,风暴、雪灾,倾刻间就可以让咱们牧民变得一无所有,桩子打得牢因一点,风暴来的时候,咱们就不用怕了。
          听多吉大叔说得很恐怖,我就问,风暴啥时候来?多吉大叔看了看夜晚的天空,说,大概还有两个月吧,也不确定,要看老天爷想啥时候刮了。
          高原地区原本就有着独特的气候,白天热得要死,晚上又冷得要死,按多吉大叔的说法,那就是在十月份左右,说的是汉历的阳历,如果按藏历的话,藏历和汉历的阴历(有的也叫农历)差不多,那就不是这个时间了。
          做完这些事情,大黑就主动把羊群赶进新搭的圈里,然后自己蹲在圈门口,开始看远处的草原,看天上的星星,听草原上风刮起的声音。大黑的毛发被风吹得一波一波的摆动,她的皮毛很厚实,一点也不嫌冷,人可就有点受不住了,我们钻到帐篷里,煮香喷喷的酥油茶喝。
          酥油茶煮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我一直不知道酥油是用什么做的,又是怎么做出来的,问了多吉大叔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多吉大叔告诉我,酥油是由牛羊奶中提炼出来的,其过程对没有打过酥油的人来说是非常麻烦的一件事,咱们藏族人,打习惯了,也就不觉得累了。我很好奇,说,下次打酥油的时候,让我来试试。多吉大叔笑着说,这批母羊差不多都快产崽了,到时存的羊奶打酥油最好了,反正咱们的酥油也快吃完了,到时就让你来试试打酥油。
          格桑指着帐篷角落里一个像桶又不像桶的大家伙,笑着说,早上不是问干嘛用的吗?打酥油的时候就用它打。我很好奇,急切地盼着打酥油的日子快点到来。
          可能是第一次在大草原的帐篷里过夜,第二天我早早的就醒了,天还是蒙蒙亮,绿色的草原上还笼着一层夜色的痕迹。我走出帐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突然呆住了。
          大黑站在大草原上,神清气爽得像是刚刚跑完了一个晨练,正在把自家圈里的羊赶出来放风,羊群就在圈外附近的草地上吃草,而大黑则眨巴着小眼睛,监护着整个羊群,一有小羊跑出队伍,大黑就主动走过去,把小羊赶回羊群中去。大黑只不过是一只獒,她完全可以像别的獒们一样,此时此刻还趴在羊圈门口睡大觉或者是欣赏风景,她也可以不用理会羊群的事,她只不过是一只獒,等到狼群来袭的时候,吼上几嗓子就行了。其实,大黑完全不必这样有责任心,就算是人类,也会在偷懒的时候找个借口,说“那不是我份内的事”,其实这些也不是大黑份内的事,可她却自己揽了过来。
          我实在无法忍受一只獒如此的上进并且时刻忠于主人财产的这种举动,这令我感觉到有点无地自容。曾经在部队的时候,天不亮就要起床负重跑,晚上时不时的还来个紧急集合,整个人都像是绷在一条上紧的发条中,现在退役了,原本以为照转不误的生物钟却在逐渐出现紊乱的现象。我就是属于那种比较有惰性的,鞭子不抽,驴子不跑,这使我在大黑的面前感觉到有些羞惭。
          多吉大叔也没有拿鞭子去抽大黑,可她还是照样做她自己认为自己该做的事,为什么这只獒竟然比人类还有着苛刻的自律性?我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竟然好笑地冲大黑打了个招呼,嗨,大黑,早上好!然后走上前去,帮大黑一起赶着羊群。大黑只是看了我两眼,不怎么搭理我,但在我看来,却是一个进步,她至少不像以前那样排斥我了,也很少再冲我弓背龇牙的示威了。
          我讨好地跟在大黑屁股后面,一个人、一只獒、一群羊,在大草原上缓缓地移动。忽然,我发现不远处现出两、三个黑点正向这边缓慢地移动过来,慢慢地近了,发现是一个年轻的藏族妇女,带着一个藏族小姑娘,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还有一只黑毛黄爪的大獒。
      23#
       樓主| 发表于 2008-10-23 18:30:35 | 只看該作者
      21、毛毛
      那只大獒看起來比大黑長得還要雄壯,很威武,脖子上套著一圈紅纓絡,一顆巨大的腦袋就更顯得有些猙獰恐怖。
      看見有陌生人和陌生獒入侵自家的地盤,大黑立即向入侵者狂吼起來。那只獒也弓起了背,沖大黑狂吼,如果不是它的主人拼使了力氣拉住它,估計那個大家夥立即就會沖上來,和大黑厮打在一起。我怕大黑會吃虧,撿起草地上的一根柵欄木操在手裏,然後沖大黑喊,大黑,回來!
      那個小姑娘忽然怯怯地對那個年輕婦女說,阿媽,他不是我們族裏的人,他和阿爸一樣,會說漢話呢!年輕婦女摸了摸小姑娘的頭,說,尼瑪,別亂說人家。然後使命地抓住那頭大獒的鏈子,叫喊,毛毛,回來!
      我很奇怪,這個藏族女人養的獒爲什麽會取了一個漢語中的名字?
      看著毛毛氣勢洶洶的樣子,大黑深知先下口爲強的道理,一馬當先地沖上去,就要對毛毛下口。
      大黑,回來!一聲大喝震住了大黑,大黑悻悻地回轉過來看,看見自己的主人正站在帳篷前瞪視著她,只好緩緩地踱了回來,走到羊群邊站著。可能是大黑那種英勇的舉動博得了毛毛的好感,也許是英雄惜英雄,大黑停止了吼叫,毛毛也就立即住了口。多吉大叔笑呵呵地走過來,很開心似地笑著說,喲,我們的央金梅朵回來啦!還帶回了自己的寶貝尼瑪!
      聽到聲音,格桑也從帳篷裏跳了出來,拉住央金梅朵的手,高興地喊著,央金姐姐,央金姐姐!
      帳篷裏的人們都陸續走了出來,歡迎遠道而來的央金梅朵和她的女兒尼瑪,我這時才知道,央金梅朵是才讓大叔嫁出去的女兒,她的丈夫常年在內地做生意,家裏又沒有別的人,所以央金梅朵經常回娘家來住一段時間。因爲丈夫一走,家裏沒有別的人了,央金來的時候就得把自家的獒也一起帶來,毛毛是她的丈夫給獒取的名字,取的是漢族人常給狗取的名字,因爲她的丈夫常年呆在內地,懂漢語。央金受到丈夫的感染,也會說幾句漢語,相比之下,尼瑪的接受力比她媽媽還要強得多,會說的漢話就更多些了,也許是她爸爸在她從小的時候就在刻意教她說漢語吧。對于這種漢藏間的交融,我很歡喜。
      在草原上,嫁出去的女兒回娘家是件歡天喜地的事情。整整一天,寂寞的大草原上都顯得十分熱鬧,像過節一樣,央金帶著尼瑪到各家的帳篷裏去拜訪,毛毛就被拴在才讓大叔家的羊柵欄上。獒們也像狗一樣欺生,而且它們有著極強的領地意識和霸占欲。在這個時候,毛毛就顯得有些落單,但它不愧是一只勇武的公獒,威風凜凜地坐在羊圈前,渾身透出的霸氣就壓倒了別的獒們。可能是毛毛太英武了,大黑對他似乎有了一點好感,向前走了兩步,和毛毛面對面地坐著,兩只獒互相打量著對方,卻仍然各自帶著一些警惕性。
      央金和尼瑪來到多吉家帳篷的時候,多吉大叔已經准備好了酥油茶和手抓羊肉,央金也帶來了禮物,磨得香噴噴的糍粑和一些上好的茶葉,還特意帶了一大捆煙葉,夠多吉大叔抽好一陣子了。
      尼瑪忽然驚叫起來,阿媽,你瞧,有只小狼!央金也感到很意外,就問多吉大叔,怎麽帳篷裏拴著一只小狼?多吉大叔說,揀回來的,母狼死了,天作孽,人總不能絕情吧!
      在獒的世界中,也有英雄和懦夫的定义,也许毛毛和大黑正是所谓的英雄惜英雄,一天下来,到晚上大家在草原上热闹地聚会的时候,毛毛的链子就被解掉了,大黑想走过去示好,但是又不愿放下自己的架子。毛毛主动走近大黑,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看见大黑和一个外来者交往,其他獒们好像有些异议,但是又不敢向大黑提出反對意见,无趣地散落在毛毛和大黑周围,随时观察着动静。
      央金在藏語中就是“妙音女神”的意思,而梅朵就是“鮮花”,央金梅朵的嗓音真的像天上的女神一樣動聽,尼瑪像她的媽媽一樣,也是能歌善舞,草原上頓時就熱鬧起來。
      我在這樣快樂的氛圍中度過了幾天開心的帳篷生活,突然有一天早上,我發現甯麗和宗哲一大早就站在帳篷前向遠處眺望,好像在等待著什麽。我懶得搭理他們,就跑到大黑身邊躺著,大黑看羊們吃草,我躺在她身邊,仰頭望天,一邊自語著,向大黑說自己的故事。明知道大黑會聽不懂,但我還是堅持用一種很和婉的口氣說,大黑有時候也會回過頭來,看我一眼,然後又轉過頭去看羊群。我不知道大黑到底有沒有聽懂我說的故事,但我盡量用蹩腳的藏語說,說不下去的時候,再改用漢語,大黑很耐心,竟然沒有因爲我而感到煩躁。也可能,我對于大黑來說,就只不過像是圍繞在她耳朵邊的一只喋喋不休的蒼蠅,她想理的時候就理一下,不想理的時候就轉過頭去。
      下午的時候,我所懷疑的事情得到了證實。一群金發藍眼的外國人從大草原的地平線上向這邊靠近了。他們是來看獒的,這是甯麗從網上聯系的客戶,他們中間有美國人也有英國人還有加拿大人,我搞不清楚,他們居住地的氣候是否真的能給獒們一個安適的家嗎?還是說他們只是進行藏獒買賣的二道販子?
      紮西木大叔用草原上接待貴客的禮儀接待這批來看獒的外國人,甯麗和宗哲會英語,自告奮勇地充當了翻譯。那些外國人一看到各家的獒,就興奮地議論起來,喜悅的神情洋溢在各自的臉上。那些人一來就看中了毛毛,因爲毛毛脖子上的那圈紅纓絡使他顯得比大黑還要威武。大黑也被選中了,因爲她是一只絕對純種的獒,而且還黑得沒有一絲兒雜色。
      那些人張口就出價三十萬美元要買下大黑,毛毛的價和大黑差不多。
      我所知道的是,對于獒的出口那是受國家嚴格保護和控制的,我不清楚這些外國朋友是通過了什麽手段才來到這裏買獒,最終又想再把獒賣到哪裏去。
      24#
       樓主| 发表于 2008-10-27 18:20:57 | 只看該作者
      22、獒的悲哀
      在一沓一沓的鈔票面前,多吉大叔只堅定地說了兩個字:不賣!就把大黑牽回了帳篷。央金也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她說,毛毛是我丈夫的命根子,多少錢都不賣!
      雖然那些鈔票著實誘人,但爲了維護女兒,才讓大叔也說,不賣,咱們牧民靠天吃飯,要那麽多錢幹啥?
      紮西木大叔就讓宗哲解釋說,這兩只獒是外來的,不是咱們這個族裏的,他們不肯賣算啦,我們賣,這些獒們吃得又多,咱們靠天吃飯的哪養得起?早賣了早好!
      我以前上學的時候英語就不差,在特種大隊的時候又堅持自學了一段時間,雖然沒考過什麽級,但也粗略聽得懂大概意思。我很氣憤紮西木大叔這樣說,我沒敢解釋給多吉大叔和才讓大叔聽,怕兩位老人家氣壞了身子。可那些外國人仍然堅持要買大黑和毛毛,甚至說,買不到大黑和毛毛,他們就不走了。
      那些外國人果真說話算話,當真在紮西木大叔家住了下來,爲了能把自家的獒賣個好價錢,紮西木大叔狠心又搭了一座大帳篷給他們住,還包下了那些人的一日三餐。過慣了都市生活的人在短期內是無法習慣大草原的,尤其是半夜三更突如其來的狼嚎和其它野獸的叫聲,在寂靜的大草原上能傳到很遠很遠,有一種回聲的震撼力。
      不知道爲什麽,這幾天晚上帳篷外面的狼叫聲時不時地響了起來,有時候晚上我就在想,不知道那一群襲擾村落的狼們還有沒有每晚去村子外面嚎了?還是跟著小狼崽的氣味,一路跟蹤到了這裏?
      爲了怕獒丟,又想自家的獒能賣個好價錢,不少人每天給自家的獒梳理打扮,晚上也舍不得扔在外面過夜了,都牽回了帳篷,拴起來,只有大黑和毛毛仍然守在自家的羊圈外面,兩只獒對望著,堅守著自己的本份。
      一天晚上,狼偷偷摸摸地襲擊了羊群,它們靜悄悄地從柵欄上一躍而過,跳進了羊圈,羊們受到了驚嚇,亂叫亂蹦,有的閃躲不及,被狼一口咬住咽喉,再咬一下就斷了氣。大黑和毛毛沖進自家的羊圈裏,滿場子追著狼狂咬,狼不敢在才讓大叔和多吉大叔家的羊圈裏逗留,就跳到了別家的羊圈裏。大黑和毛毛又跟著跳進別家的羊圈裏,追著狼咬,一邊咬一邊吼。
      人們都被驚醒了,放出了拴著的獒,狼群終于被趕跑,但羊圈裏的羊卻被咬死了一半,咬傷得就更多,幸免于難的羊受到了驚嚇,縮在圈子角落裏瑟瑟發抖。
      所有的人都哭了,除了那些驚詫不已的外國來客們,他們重新商量了一下,覺得大草原實在不是他們繼續呆下去的地方,于是做出了讓步,不再爲大黑和毛毛而堅守下去了,決定看看別家的獒。
      紮西木大叔笑了起來,就是嘛!咱們家的獒也不錯,好歹也算是純種嘛,就是毛色不大好看些!
      因爲狼群襲擊了自家的羊群,看著自己的財産損失大半,有些人賣獒的意思就淡了許多,但又受到了紮西木大叔的鼓動:賣了吧,好多錢呐!羊才能賣個什麽價?你賣一輩子羊也賺不了這麽多錢!咱們賣了獒,就搬到日喀則去住啦,買新房子,還要買車……看著那些外國人在給一家一家的獒商定價錢,多吉大叔心疼又氣憤地罵,沒良心的人呐!缺德喲!唉……
      紮西木大叔家的獒終于賣掉了,那些外國人砍價的本事還真不比中國人差,原本說是十萬的,後來又說種不太純,毛也不好,獒的精神看起來也不好,怏怏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病,萬一買回去死了可就不劃算。砍到最後,紮西木大叔家的那只獒以六萬八千美元的價錢賣掉了,按現在的價折算成人民幣也有四、五十萬左右吧。紮西木大叔顯然覺得錢還不夠多,就有些不滿,嘴裏用藏語叽叽咕咕地罵著什麽,反正那些外國人也聽不懂他在罵什麽東西。
      另外有四家的獒也卖掉了,宁丽带来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派上了大用场,钱立即从网上银行转到了宗哲的账户上,等去了大城市之后,再折换成现金,分给几户卖獒的牧民。 我猜想,在美元折换的这个过程中,估计宁丽又要小赚一笔,但是因为扎西木家是卖獒的主筹划者,另外几家又都没有银行账户,一向贫穷的牧民突然有了那么多钱,也就不去计较那么多了。那些外国人很是兴高采烈地牵着獒走了,走时不忘记告诉多吉大叔,说,老哥,好好想一想,想卖的时候,就打我们电话,我们随时都有时间过来……
      那些被主人抛棄的獒們一個個垂頭喪氣,像是馬上就要被牽上屠宰架的狗,看上去確是有些怏怏的,失去了往日的威風,我看著都覺得這些獒們真是可憐。
      大黑冷漠地坐在自家帳篷前面,漠然地看著那些人賣獒買獒,獒們成了一件交換利益的商品,她有些悲哀的神色,爲那些被賣掉的獒悲哀。看著自己的同伴被一群金發藍眼的人牽著,在大草原上漸漸消失,大黑的神色突然變得無限悲戚起來,她仰起了頭,張口那張令人生畏的大口,憤怒地吼叫著,嗷!——毛毛走過去,站在大黑身邊,陪著她一起沈浸在悲痛中。
      現在,我徹底相信,在獒的世界裏,也是有感情可言的,它們像人類一樣,懂得珍惜朋友,也知道深藏自己的感情,別看大黑平時是那樣冷漠而又目空一切,但當那些獒被賣走的時候,她的神情竟然是那樣的絕望和傷心。在這一刻,我感覺到我自己將自己從部隊裏放逐出去的時候,隊長簸箕雖然沒有和我說太多的話,只是送了一張火車票,但他當時的那種眼神卻和大黑此時的神情有些驚人的相似,也是那樣的悲傷,甚至帶著一絲絕望。我不清楚簸箕是爲誰感到絕望,爲我們之間的情義,還是僅僅只爲了我?在我看來,那些被故鄉的熱土養大卻又抛棄了故鄉的人,還不如一只狼,狼還知道堅守自己的領土,熱愛自己的故鄉。
      紮西木大叔和另四家賣掉獒的牧民歡天喜地地商量著怎樣去日喀則,有些人已經開始拆帳篷了,家居用品散落得到處都是。
      我真佩服他們的效率,拆帳篷明顯比搭帳篷要快得多,而且,他們似乎也不准備以後再用帳篷和那些草原上的東西了,除了一些還算是比較值錢的東西准備帶走,余下的就隨便送給不走的幾家。
      25#
       樓主| 发表于 2008-10-27 18:25:04 | 只看該作者
      23、長大的小狼
      那幾戶人家也許是覺得自己現在有錢了,再說被狼咬死的羊路上也不好帶,雖然草原上夜間的氣溫是比較冷,但白天卻熱得要死,羊肉會爛掉,他們就隨便地送了人,然後牽著余下的活羊,趕著牧車,離開了生養他們的大草原,向日喀則那個西藏第二大城市進發。
      本來就只有十戶的人家,現在走掉了五戶,還剩下五戶,除了毛毛和大黑之外,就只有一只獒了。草原上立即安靜了下來,多吉大叔失落地望著遠去的車隊,嘴裏喃喃著什麽,我聽不清楚,只聽得出,那是悲傷。
      對于紮西木大叔一家搬走,我心裏還是比較高興的,我一直認爲一只老鼠不能壞了一鍋湯,我不恥那樣的爲人,所以巴不得他們家早點走。
      現在好了,秋天還沒到,就又有新鮮羊肉吃了,才讓大叔無奈地笑著說。
      那些被咬死的羊中有不少是剛出生的小羊,還有些正在待産的母羊,大家都很有些無奈,但又沒有辦法,現在草原上的獒少了,狼又該猖狂了。
      因爲有大黑和毛毛在,多吉大叔和才讓大叔家的羊並沒有損失多少,只是受到了巨大驚嚇,但是兩家都分到了不少被咬死的羊。各家都忙著開始挖儲窖,將剛死沒多久的羊分割幹淨,一塊一塊地儲進窖裏,這些肉差不多可以儲到開春都不會壞,因爲儲窖挖得深,而且地下溫度又極低,完全可以保證肉質的鮮美。我所吃的手抓羊肉就是用這樣的肉做出來的,如果是剛宰割的羊,味道還要鮮美不知多少倍。
      說老實話,在大都市裏,肉價可能會很貴,但在大草原上,金貴的卻是蔬菜,牧民們天天吃肉,而且肉的脂肪高,可以抵禦嚴冷的冬季。但是,沒有蔬菜的日子真的很難熬。我現在開始佩服那些高原兵了,如果我和你們說,吃肉真的可以減肥,你們信嗎?我想,除了黑子會信以外,估計簸箕他們都會以爲我在開一個天大的笑話。當初在部隊的時候,每到逢年過節食堂裏加餐,大家的筷子都會像搶占高地一樣迅速地攻入肉盆,我現在想起來,都會覺得好笑。
      幫多吉大叔挖好儲窖,儲完自家的那堆小山一樣的羊肉,我來不及抹一把頭上的汗,就跑過去給別的幾家幫忙。現在夏委還沒過完,草原上的白天像個蒸籠,晚上就又像個冰庫,我幹得大汗淋漓,就脫了上衣,光著膀子。看著我一身疙瘩樣的肌肉,格桑羨慕地跑過來,把我從頭到腳摸了一遍,然後豎起大拇指,又說,我,要像你一樣,健壯,將來!我笑著說,那你趕快學漢話,將來就去當兵,當特種兵,最能磨練人了,到時候被虐待了,可別哭鼻子。才不會呢!我五、六歲的時候去放羊,後來被狼給圍了,我都沒哭鼻子,當兵有什麽好怕的,我不怕苦,部隊裏的首長總不會把我給整死吧?格桑說。我笑著回答,那可不好說,嘿嘿!
      我以爲格桑只不過是像所有年青人那樣,隨口一說,誰知道,多年以後,他真的去當了兵,而且真的憑借著自己的本事進了特種部隊。只是,很可惜,因爲一次不應該犯的錯誤,事情鬧大了,他自己不得不走人了,那個時候,我早已經離開了多吉一家,也離開了北京,去了一個叫可可西裏的地方,格桑當兵是在我去可可西裏之後又幾年的事了。
      忙活完所有的事情,我突然想起了那只小狼崽,小家夥說不定快餓死了呢!我和格桑匆匆跑進去看的時候,大黑已經趴在小狼崽身邊正在舔它的毛,小狼崽卻絲毫不領情,到處亂抓亂爬。
      因爲怕出事,所以現在小狼崽都是用一條羊毛繩子拴住,小家夥好像快餓得要死的樣子,張著嘴巴,無聲地叫著。格桑跑過去看它的嘴巴,突然驚叫起來,天呐,它長牙了!這麽快!
      晚上吃饭的时候,央金带着尼玛来看我们,带来了一些藏族风味的血肠,感谢我白天给他们家帮忙,而且还给大黑带来了一条羊腿。我们請她们母女一起吃饭,央金说吃过了,就看我们吃,一边聊天。
      大黑趴在她的地氈上啃那條羊腿,她今天心情不大好,啃食羊腿的速度很慢,吃一會兒停一會兒,好像白天的傷心還占滿了她的心房。尼瑪跑過去摸大黑的頭,大黑對看起來幼小的東西總是有一種好感,尼瑪摸她的頭時,大黑就停下吃東西,用頭頂去蹭尼瑪的手。突然,我發現小狼崽正在向那條羊腿努力地爬過去,然後用兩只小爪子抱住羊腿,拼命地撕咬。大黑警告似地用爪子敲了敲小狼崽的屁股,小狼崽突然龇起了牙,嗷嗷地叫著,拼死也要護住它懷裏的羊腿,卻被大黑一爪子就給橫掃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幾個滾。
      央金說,大叔,狼是養不大的,尤其是拴著養,該給它放生了。
      多吉大叔明白央金的意思,現在住著五戶人家,卻只有三只獒了,狼群也許還會來襲,留著這只小狼崽,只能是個禍害。
      過兩天,等再大些,就送出去。多吉大叔抽起了一袋煙,默默地看著小狼崽。
      小狼崽一點也不知道要討好央金和在座的人,它仍然有要去搶奪那條羊腿的意思,但是又懼于大黑的武力,所以就悻悻的蹲在一邊望著羊腿嚎叫。它已經快學會仰頭向天嚎了,雖然現在嚎得還不大像狼叫聲,但我相信,這聲音也足夠把它的家族引過來。
      晚上睡在帳篷裏,多吉大叔和格桑都很累了,他們睡得很熟,但我卻睡不著,我找到那支獵槍,抓了一把子彈放進口袋裏,然後走出了帳篷。聽到有動靜,三只獒同時從各家的羊圈前站起了身,發現是我之後,另兩只獒又趴直了,大黑卻依然站著,看著我,她好像知道我會向她走過去,就站在那裏等我。我走到大黑身邊,趴下,長長的草立即將我隱蔽了起來,大黑這才也趴了下來,就趴在我身邊,她和我離得很近,我能聽到她呼吸的聲音,感覺是那樣親切。
      26#
       樓主| 发表于 2008-10-28 20:22:14 | 只看該作者
      24、送狼
      在夜晚的時候,大黑從來都是孤獨的。一只獒趴在羊圈外,現在我的到來使她有了一個伴,特別是在那些獒被賣掉的時候,也許我這樣做,更能給她以心靈上的撫慰。
      我抱著那條槍,趴在草叢裏,我沒有給大黑說我的故事,這個時候,估計她也沒心情聽,我就那樣靜靜地趴著,想以前在部隊裏的事。不知道現在簸箕是不是正晃悠在宿舍樓外,正准備著吹響那把集合的哨子。記得剛搞緊急集合那會,受盡折磨的戰友幾乎把簸箕從頭發到腳趾,每一寸地方都罵遍了,後來直到大家都習慣了,幾乎每晚不來次緊急集合,大夥就會失眠睡不著,簸箕也就再懶得吹那把哨子,只是時不時地吹上一次。不知道現在黑子怎麽樣了?槍法有沒有進步?有沒有再搶戰友碗裏的菜吃?有沒有再找別人幫他洗臭襪子?不知道土豆種的那盆辣椒怎麽樣了?什麽東西不好種,要種一盆辣椒,當初土豆就因爲那株辣椒樹被我們全體鄙視得體無完膚。不知道現在螞蟻還有沒有偷偷摸摸地躲在被窩裏寫“情書”?我們一開始都這樣認爲,後來才知道,那是螞蟻寫給他支助的窮山區一個失學兒童的,我們知道實情以後,都很汗顔。還有猴子,我走的時候,他膝蓋受了傷,不知道現在好了沒有?希望他能平安無事,不要像我一樣,最後落個不得不自我放逐的下場……我還在想以前部隊裏的事,想到幸福的時候,就忍不住偷偷地笑,大黑瞅了我一眼,突然站起了身,向遠處的一片草叢望去。與此同時,我看到毛毛也警惕了起來,難道有情況?我立刻抱緊了懷中的槍,開始從准星中尋找目標。
      我最引以爲豪的就是長了一對超敏銳的眼睛,不像小妹那個睜眼瞎子,她因爲從小視力就不好,後來經過校正治療,卻仍然改不掉舊有的習慣,每每尋找一樣東西,家裏就會被抄一次家。我後來不止一次地拿她開玩笑,嘲笑她說,就這樣的一頭瞎眼驢,竟然也當得了兵?真是老天不開眼啊!
      草叢中,風在吹,草在動,我瞅見深密的草叢深處好像有一只毛聳聳的耳朵在向左側方緩緩迂回。爲了不打草驚蛇,我暫時沒有扣動扳機,大黑仿佛也明白我的意思,例外地沒有吼叫,只是警戒地盯著前方。從大黑的神情和她依靠嗅覺所逼視的方向判斷,這群狼數量並不多,極有可能就是那群尋找小狼的狼群。昨晚的那群狼可能就是它們。
      它們並不是真的要尋找食物,只不過是在進行一場報複,今晚,它們又來了。
      我決定打草驚狼,我瞄准了那只緩緩移動的耳朵開了槍,我完全有理由再把槍口向下移動半寸,但是我沒有那樣做。
      槍響的同時,我看見半截血淋淋的耳朵飛上了半空,緊接著是一聲狼的慘叫,然後草叢中忽然跳出幾只狼來,仰頭長嚎,在大黑和毛毛放聲狂吼的同時,迅速地從草原上逃得無影無蹤。
      這兩天,狼們沒有再來,也或許它們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只是躲在附近的某個地方,它們在等待,在尋找再次下手的機會。
      多吉大叔准備放生那只小狼了,我准備和他同去,大黑留下來照看羊群,我背上了那支獵槍,帶足了子彈,多吉大叔把一只布袋子套在了小狼的頭上。大黑有些失落地看著小狼被套進口袋,她也明白,現在小狼長大了,與她想象中自己孩子的模樣越來越遠,但大黑多少還是有些不大情願,就走過去,舔了舔口袋,與小狼告別。
      草原上的路走起來很漫長,小狼不願意受這種憋屈,在袋子裏瘋狂地掙紮,累了就歇一會兒,攢足精神後,又開始在袋子裏亂蹦亂跳,四只爪子像裝上了彈簧。我實在忍受不了,強烈的太陽光照射得人頭眼昏花,趁著多吉大叔沒注意,我用足力氣,往小狼的腦袋上狠鑿了個爆粟,小狼受了氣,不滿地大叫大嚎起來,四爪亂蹬,向我提出抗議。
      我們穿過一片小河,前面現出一座山坡,生長著濃濃的密林,林子裏一定有狼,可能還有熊,或者是豹啊虎啊什麽的猛獸。我們走進了林子,走出好一段路程之後,多吉大叔提醒我有聲音,我也聽到了,那是輕微的腳步聲,很整齊,而且極有頻率,我們停下來之後,那相距不遠的腳步聲也就停了。多吉大叔告訴我,有狼,不要回頭!
      我握緊了手中的槍,聽聲音,知道狼不止一頭,但是那支土槍每次卻只能打一發子彈,我緊張起來,手心裏的汗水濕透了槍杆子。多吉大叔卻鎮定的接過我背上的口袋,打開袋子,放出了小狼。我聽到背後傳來幾聲狼喘息的聲音,可能是看到了小狼,狼們也有些情緒緊張起來。多吉大叔解開了小狼脖子上的繩套,然後掏出一塊羊肉丟給小狼,然後又掏出幾塊,丟在小狼的周圍,告訴我,不要回頭,向前走。
      我們向前走出了一大段路,聽到狼們沒有跟上來,這才籲了一口氣,我用極快的速度爬上了一株大樹,向後面望去,我看到小狼在貪婪地啃著那塊羊肉,另外六頭狼疑心很重,沒有吃地上的肉,而是圍在小狼的周圍嗅著,低聲地叫喚著,其中一只狼斷了半只耳朵。
      辦完這件事,我們的心裏都輕松了許多,多吉大叔提醒我,那些狼有可能還會跟上來,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我跳下樹來,准備離開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多吉大叔突然大聲喊起來,小心,先別跳!可我已經從三四米高的樹杈上跳了下去。以前在部隊搞野外訓練的時候,六七米高的地方我都跳過,這次被多吉大叔一嗓子喊,我不知下面發生了什麽事,腳一歪,栽倒了,腦袋磕在樹杆上,擦破了點皮,血流了出來。
      多吉大叔告訴我,有一頭小熊躲在樹叢後面,剛才喊我,是叫我小心一些,別撞傷了小熊。
      27#
       樓主| 发表于 2008-10-28 20:22:58 | 只看該作者
      25、與熊的搏鬥
      我撥開樹叢,果然發現了一頭正躲在石頭後面發抖的小熊,小家夥估計剛滿月,看見我肩上挎著一支獵槍,就嚇得不行,一個勁地打哆嗦,縮著頭,不敢看我。多吉大叔說,這是棕熊,黑熊是不吃羊肉的,只有棕熊才吃,估計那些狼已經帶著小狼走了,大熊可能是跑去那裏找羊肉吃去了,小熊沒跟上路,被我們撞見。
      我說,我們走吧,大熊來了,可不好應付,那家夥,體長一米八,都趕上我的個頭了。多吉大叔卻說,萬一來了虎豹什麽的,小熊怎麽辦?我們得把小熊送過去。
      我真佩服多吉大叔有這樣一副善良的心腸,只好點頭答應,扭著崴傷了的腳脖子,摸了摸小熊的頭。這一摸不要緊,小熊放聲叫喚起來,緊接著,我就聽到樹叢中傳來了大熊的吼叫,樹葉子震得嘩啦啦地響。多吉大叔大聲喊起來,快走,母熊來了。一把抓過小熊擋在身前,然後把小熊向母熊推過去。母熊以爲我們傷害了小熊,不依不撓,一爪子就扇了過來,熊爪離多吉大叔的腦袋已經不足半尺。
      我知道熊的力量是非常大的,那個三四百斤重的大家夥,一爪子扇出去,可以把人的腦袋掀掉半張皮,甚至可以直接把你的腦殼打碎。
      就在這要命的時刻,多吉大叔還不忘了喊叫,別開槍!
      危機之中,我掉轉槍托把子,一槍托子砸了出去,打中了熊掌後面寸余的地方,我們人類把那個地方叫做手腕子,熊怎麽叫,我不清楚,但我看見熊抖了下爪子,把熊掌縮了回去,然後掉轉屁股,把目標對准了我,猛撲過來。如果是一頭狼或者是一頭小豹,我或許會先避開它的爪子,然後扭住它的脖子,向旁邊猛地一擰,問題可能就解決了,但熊可就不是那麽回事,皮厚體壯脖子又粗,體型上就比我強大了許多。
      人與野獸來說,往往是獸性占據了上風,我在此刻對簸箕當初對我的折磨充滿了感激之情,熊撲上來的時候,我用槍托子挺住了母熊的咽喉,熊爪子就在我眼皮前面晃動,我也驚出了一頭冷汗。熊的力氣真的是你想象不到的強大。我在邊境任務中與敵人對搏的時候,可以輕易地將敵人打暈在地或者扭斷他們的脖子,令其一招致命,但在此刻,我的體力卻在與熊的對峙中漸漸地消耗掉了。如果以後大家有機會來大草原,或者在某處林地中遇到了熊,我只能告訴你一個字:跑!
      多吉大叔抓住了那頭小熊,並且想盡辦法把小熊搞得再一次嚎叫起來。聽到小熊的求救,母熊終于放棄了和我的對峙,她撤回了龐大的身子,把腦袋對准了多吉大叔,憤怒地咆哮起來。
      母熊明白,這是多吉大叔要和她對換人質。
      如果不是我的腳扭傷了,我也許不會像現在這樣狼狽,以我的技能,對付一頭熊還足有把握,我崴著腫起來的腳踝,走到多吉大叔身旁。多吉大叔摸了摸小熊的腦袋,安慰了兩句,然後又從袋子裏掏出一塊羊肉,放到小熊嘴邊,小熊不敢吃,它嚇得只是哆嗦,一邊嚎叫。母熊疑惑地看著我們,她不知道我們在搞什麽把戲,多吉大叔把羊肉扔到了母熊面前,把小熊送了過去,用藏語說著,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們不想害你們……
      我不知道熊是否能聽懂,看見多吉大叔向母熊走過去,我緊張得握緊了槍杆子,只要熊敢襲擊大叔,我就開槍。但多吉大叔平安地走了回來,母熊看見我們沒有要傷害她和小熊的意思,就叼起那塊羊肉,領著小熊走了。
      我長出了口氣,問多吉大叔剛才爲什麽不讓我開槍,當時情況那麽危急,會出人命的。多吉大叔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差點讓你受了罪,呵呵,不能打啊,現在好多人打熊子皮,棕熊的數量在一年一年減少,它可是咱們國家的二級保護動物呀!
      我默然,不再出聲,走到小河邊,掬水洗臉,順便把紅腫的腳伸到冰涼的河水裏泡著,很舒服。多吉大叔把我的腳抱在他懷裏,仔細地揉捏起來,他說他知道一些腳部按摩的技術,對我受傷的腳踝有好處。他們草原上的牧民,小時候剛學騎馬的時候,經常摔腫了腳,揉一揉就好了。
      果然,半個小時之後,我紅腫的腳踝慢慢平複了下去,再站起來的時候,也不是那麽痛了。
      我们回到帐篷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才让大叔家已经做好了饭,請我们过去吃饭,大黑也跟着一起过去,央金说,她很喜欢大黑,特意给大黑准备了羊腿肉和骨头。
      晚上吃飯的席間,多吉大叔就提起白天遇熊的事,然後大誇我的英勇,草原上的男人敬重真正的勇士,對于不開槍敢于和熊肉搏的人,他們都是十分敬佩的。所有人都沖我豎起了大拇指,大聲喊著英雄,我覺得很丟臉,臉上有些羞紅,自己感覺,這是我的搏鬥生涯中最丟人的一次了。
      小尼瑪竟然跑過來,摟著我的脖子,在我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才讓大叔和多吉大叔給我敬酒,格桑抱著那條槍,一個勁地羨慕,並且不停地說,我長大了也要去當兵,像阿哥一樣。
      我真的覺得很丟臉,丟到家的那種,我不敢擡頭看大家,最後只好裝出喝醉了的樣子。一個晚上,大家說什麽話,我也沒怎麽聽清楚,或者就沒敢去聽。其實,真正的英雄應該是多吉大叔,在那樣隨時丟命的情況下,他竟然頂著巨大的危險,叫我不要開槍,只有英雄才做得到,而我卻不是。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真的喝醉了,是多吉大叔把我背回了帳篷。
      夜晚的氣溫很低,半夜,我醒了過來,就再也睡不著,我知道,此時此刻在帳篷外面,睡不著的還有一個,那就是大黑。大黑並不是像我一樣夜不能寐,她是在敬職敬責地看守著羊群,沒有偷過懶,也從來沒有一夜停歇過。
      28#
       樓主| 发表于 2008-10-29 19:37:55 | 只看該作者
      26、打酥油
      我走到帳篷外面,在大黑的身邊坐下來,慢慢地給她講白天發生的事情。
      我,一個老人,一杆槍,一頭熊,老人喊不要開槍的時候,而我卻正把子彈推上槍膛……我不是英雄,那個老人才是!我說起來的時候很慚愧,但是很奇怪,大黑只是靜靜地聽著,一向喜歡以鄙視我爲樂的大黑,這一次竟然沒有再用那種眼神不屑地看我,她像一個忠實的聽衆,又像是一個神父,充滿愛心地聆聽著我的忏悔。我摸了摸大黑的頭,撫摸她的頸毛,她也沒有不耐煩的意思,有時候,一只獒或者是一只狗,真的是人類最好的朋友和聽衆,她比人更有耐心,至少,當你傾述的時候,她不會喋喋不休地向你唠叨。
      夜空,那樣靜,草原上的星星在寒夜中顯得特別明亮,一彎明月孤獨地懸挂在夜空,風在吹,草在搖,這樣詩情畫意的夜晚,我卻一個人孤單地坐在大草原上,陪伴我的卻只是一只獒。我想起了不久前向我提出分手的女友,她說我給不了她要的快樂和希望,然後就撲扇著自己的翅膀,飛走了,卻把斷了翅膀的我狠心地抛棄,而大黑卻不嫌棄我,雖然有時候,她也會嘲笑我,鄙視我,而我也在大黑的嘲笑和鄙視中再一次地成長起來。
      我真的感到冷了,從帳篷裏拿出軍毯,披在肩上。軍毯還算寬大,我把另一半披在了大黑的肩上,我摟了摟大黑的脖子,大黑也沒有反抗,依然那樣靜靜地坐著,警惕著大草原上的風吹草動。
      夜,好孤獨,一個曾經的軍人和一只獒,共披著一張毯子。
      這兩天,好幾只母羊都下了羔子,羊奶吃不完,多吉大叔就把羊奶存放在大木桶裏,進行發酵,我問幹什麽用的?多吉大叔回答我,打酥油的奶必須先經過發酵,然後才可以進行提煉,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打酥油的日子終于來到了。多吉大叔說,在風暴來臨之前把酥油打好,因爲風暴之後,大草原上的氣候就會一天比一天地冷起來。
      藏區人民最喜歡吃的其實是牦牛産的酥油,味道香甜,口感極佳,沒吃過酥油的人,不會知道酥油在藏族人民生活中的重要。羊酥油比牦牛酥油在營養和口感上都要差一些,但打酥油的時候,卻是一樣的費力,工具其實很簡單:一只酥油桶,一個盛有清水的大木盆。酥油桶是木制的,分成三部分,五分之一打入與桶外徑差不多的土坑裏,露在土層以外的部分,在上、中、下分別打三層箍子。然後有一塊比木桶內徑略小的厚木板,藏語叫“甲洛”,上面掏有三角形或方形的五個孔,其中四孔均勻地分布在木板的各對稱部位,中間的方孔上固定著一根一把粗、直、高出桶一尺左右的木棍。酥油桶外加一個木蓋,“甲洛”柄從中央的圓孔中伸出。一般酥油桶都能裝六十到八十斤奶。
        打酥油时,两手握住木柄,把“甲洛” 压到桶底,然后松手,任凭浮力把“甲洛”缓缓托起来,这样要反复近千次,酥油才从奶中分离,浮于表层。这时,要小心地把酥油捞起,把粘在桶壁上的油点捏出,一起放入盛凉水的大盆里,在凉水中用两手反复捏、攥,直至将酥油团中的杂质——脱脂奶除净为止。
      當多吉大叔和我解釋這些的時候,我覺得其實很簡單,不就是把一個大木片子壓下去再浮起來,然後再壓下去嗎?多吉大叔只是笑笑,沒說話。
      准備好一切東西之後,就示意我可以操作了。其實,在藏區,外族人一般是不可以幫藏族同胞打酥油的,聽說是犯忌諱。我曾經問過多吉大叔,多吉大叔只是笑笑,後來就開玩笑地說,你現在這個樣子倒更像是個藏人了,其實漢人以前不是也有很多的忌諱嗎?現在許多人也不會太在意那個了,你一直想試試,那就試一下吧。我迫不及待地抓住木柄,把“甲洛”往下壓,想不到的是,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甲洛”才晃悠著逛到了桶底,好不容易又晃悠著浮上來,我急忙抓住,再用力下壓,桶裏的奶卻從縫隙中潑灑了出來。你想想,硬是把八十斤的奶水從桶壁與木板間隙及木板的四個孔中擠壓出來,得需多大的壓力呀!沒想到,我的第一次打酥油竟然這麽失敗。這個時候,我第一眼就瞅向了大黑,因爲我是個外來者,除了大黑之外,沒有人會嘲笑我,也只有大黑,從來不會給我面子,當我出洋相的時候,她就會走過來坐在我旁邊,好笑地繼續看我出洋相。
      大黑果然走過來了,就坐在酥油桶旁邊,高高在上的看著我這個自願打長工的人,我真的沒想到,打酥油是這樣一件費力又需要技巧的事。我有些泄氣,就沖大黑嚷嚷,看什麽看,你會打酥油嗎?就知道笑話我。大黑還是那樣不冷不熱地坐著,我知道這家夥表面上好像很心平氣和,其實她心裏知道我是在罵她,善意的“罵”。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不知道大黑是故意在磨練我還是想和我找茬,她忽然站了起來,“撲嗵”一下,兩個大爪子就踏進了木盆裏,後腿一蹬,木盆子就整個兒翻了過去,水流得到處都是。大黑像個螞蚱一樣,飛快地跳開,然後嘲笑地沖我甩了甩屁股,就走去和毛毛聊天去了,用他們的獒語聊天。
      這些天來我發現,大黑和毛毛的關系也越來越親密了,可能是因爲這裏的獒少了,獒們之間更需要某種溝通和團結。毛毛在給大黑舔頸項上的毛,看起來很親密的樣子,令我有些眼紅,怎麽就沒有人肯在我需要安慰的時候來關心關心我呢?我眼紅大黑的幸福,大黑卻竟然幸災樂禍地沖我甩尾巴,我不知道,原來一只獒也有調皮時的一面,但前提必須時,你已經和她足夠熟悉。
      我咬牙堅持著打酥油的單調動作,大黑和毛毛很樂意似地坐在一邊當監工,我打啊打啊,感覺到兩條膀子要被卸掉了一樣。這時候,我甯願負重四十公斤,再去跑個五十公裏,也不願打酥油了。
      上千次的反覆動作,天知道那些藏族婦女們以前是怎麽樣打酥油的,怪不得都說藏族同胞強悍,女人都如此,何況男人?
      29#
       樓主| 发表于 2008-10-29 19:38:34 | 只看該作者
      27、羊皮襖子
      我整整折騰了一天,累得兩條膀子都要掉了,天黑的時候,才打好了一桶奶,捏著木盆子裏那點油乎乎的東西,我竟然有種想哭的感覺,這是我第一次打出來的酥油啊!我親愛的酥油!
      看到我吃夠了苦頭,多吉大叔笑著走了過來,問我感覺怎麽樣?我問,一桶六十到八十斤的奶,能打多少酥油?多吉大叔回答我,大概三到五斤吧。我差點暈了過去,難道明天還要接著打嗎?
      第二天不用我打酥油了。爲了提高效率,多吉大叔親自上陣,昨天只不過是讓我過過瘾兒,玩玩新鮮勁兒,我切身地體會到了勞動人民的不易和辛苦。多吉大叔讓我去才讓大叔家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這幾天才讓大叔的身子不太舒服,好像是病了,兩條膝蓋都浮腫了,經常在半夜的時候痛醒。
      我去看了一下,告訴他,這個可能是老年性的風濕病,膝蓋的軟骨內膜裏面可能是有積液,夜晚冷的時候,得多蓋層被子。央金正在縫制羊皮襖,她已經給她阿爸縫好了一件,手裏縫的另一件不知道是給誰的,看上去挺寬大,尼瑪也穿不上。我誇贊她的手藝,央金不僅有一副好歌喉,而且人品很好,特別賢惠,不知道哪個男人有福氣,找到了她這樣的好妻子。我問,手裏的羊皮襖子是給誰的?真好看!央金神秘地一笑,轉開了話題,說,來的時候,我從家裏買了些酥油,今年的酥油就不用打了,再說也沒人手,這幾天阿爸的老毛病又犯了,尼瑪也有些感冒。我說,大叔的腿是風濕骨病,得趕緊治,拖久了不行,多吉大叔家有些草藥,回頭我拿一些來給尼瑪熬藥,喝一喝,感冒就好了。央金忽然問我,她問我好端端的怎麽會想到來大草原,馬上入秋了,草原上的風暴令人可怕,這裏的冬天會特別的冷,你會受不了。
      央金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我也不需要隱瞞什麽,我開玩笑地說,剛從部隊退役下來,女朋友又分了手,大都市讓我感到陌生,我就來到這裏了,順便看看大黑,黑子在部隊的時候就天天在我耳朵邊上放風,盡誇大黑的好,可我一到這裏,就天天盡受大黑的氣。央金開懷地大笑起來,她說,黑子說的沒錯,大黑是只好獒,通人性,很有愛心,她小的時候,我是看著她長大的呢!大黑是只有神性的獒,知道做善事,積功德。我不大相信央金的話,央金又告訴我,大黑救過不少人的命。我說,怎麽可能?她只不過是條獒。央金沈默了一會兒,說,可能,她是一條不同尋常的獒吧?也可能,是上天賜給大草原的神物!
      我拿了些草藥給尼瑪治感冒,尼瑪躺著,非要摟著我的脖子,喊叔叔,才讓大叔的腿這幾天就一直在痛,特別是到晚上,多吉大叔說,天就要冷了,風暴快來了,咱們得把帳蓬紮牢一點,羊圈也得加固。
      這幾天,就一直在做這些事情,我沒有太多的時間陪大黑閑聊,我是個耐得住寂寞的人,而大黑也是一只耐得住寂寞的獒,除了每天和毛毛親密一會兒,余下的時間,大黑就全部用來陪伴她的羊們一起度過。
      一天,多吉大叔忽然找到我,我正趴在草地上,欣賞大黑在玩一只土鼠。她把土鼠按在爪子下面,土鼠一個勁兒地掙紮,大黑就放開爪子,土鼠擡腿要跑,大黑又一爪子按了上去,土鼠被打得暈頭轉向。我正瞧得津津有味,多吉大叔走過來說,肖兵啊,有件事得麻煩你了。
      我正爲打擾了多吉家這麽久而沒有做過什麽實事感到不安,一聽這話,就跳了起來,問,什麽事?多吉大叔說,本來才讓大叔的腿得去大城市裏的醫院瞧瞧,但是家裏沒人,走不開啊!央金她媽媽從小懂些草原上的藥草,以前才讓大叔的腿犯病的時候,就是央金她媽媽采了藥草來治的,也管得上一陣子,現在央金媽媽去世了,央金也嫁了出去,就沒有人采草藥了。我急忙說,我去,可是,我不知道采什麽藥。多吉大叔說,央金說她知道,但是一個女人家,山上不安全,我又得照顧才讓大叔和尼瑪,所以,想讓你和她一起去,順便采些治咽喉的藥,冬天來了,常常咳得睡不著。我欣然同意,覺得在大草原上采草藥應該是件很有趣的事情,說不定還會成爲一趟有趣的探險。多吉大叔還是有些不大放心,要讓大黑陪我們一起去,我說,不用,家裏的羊怎麽辦?萬一狼又來了呢?多吉大叔笑了起來,上次那群狼是不會來了,狼都是領地性極強的動物,每一群狼都會占據一片領地,別的狼群是不會輕易闖入這片領地來的,除非它們餓瘋了。倒是秋天了,晚上其它饑餓的動物會有一些,沒事,有我和格桑在呢!再說,還有條獵槍。
      對于那條土獵槍,我沒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對于草原生活經驗豐富的多吉大叔,我卻是十分信任的。我擔心,大黑一路上要吃很多東西,多吉大叔笑著說,你可以路上多帶點吃的,大黑自己也會找食物,你放心,餓不著她,要是把你和大黑放生在大草原上,幾個月過去,說不定活著回來的還會是她呢!我笑了起來,多吉大叔還不知道我的野外生存能力,就算是餓得吃草,我也能挺著回來。
      出發前,我學著央金的樣子,神情虔誠地圍著草地上插起的經幡轉了十多圈,央金又把一塊泥土樣的東西挂到了我的脖子上。她告訴我,這是擦擦。
      擦擦這個詞的發音是從梵語而來的,其意思無法從字面上表達出來,指的是泥制小佛像,是西藏同胞們寄托自己心願的聖物,也是一種宗教和藝術的結合品,有時人們也將擦擦隨身攜帶,充當護身符。
      我和央金帶著大黑出發了,毛毛有些不舍地吼叫了幾聲,看著我們離去。
      30#
      发表于 2008-10-30 04:22:44 | 只看該作者
      我来恭喜楼主来了。虽然还没有抽出更多的时间亲自拜读楼主的帖子,但你来了。还发了这么多的帖子,就是一位热爱思童論壇的好通知。[em14]
      31#
       樓主| 发表于 2008-10-30 21:06:18 | 只看該作者
      [em6][em6][em6]
      32#
       樓主| 发表于 2008-10-30 21:07:15 | 只看該作者
      28、采藥
      路上央金告訴我,本來想帶毛毛去的,但是大黑比毛毛更熟悉這裏的環境,毛毛性子急躁,遠遠比不上大黑的沈穩和機智,而且大黑知道辯路,就算是迷路了,大黑也能把我們領回來。一路上,我聽著央金和我說大黑所有的好處以及她令人驚奇的地方,聽得我神往,對于大黑,我除了喜愛之外,更慢慢地加多了一分仰慕之情。好奇怪,我竟然會仰慕一頭獒,我想,我可能是瘋了。
      我問央金,要去哪裏采藥?遠嗎?央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和我說起草原上的事情,她說,草原上的藏民們就是靠天吃飯,靠地活命,只有在水草豐美的牧區才會放牛放羊,有些地區是種植農作物的,而有些地區農作物種不好,牧草又長得不好,只能養兩三頭牛羊,但他們靠山近,平時一年的經濟收入就全靠采草藥賣錢了。
      我這才明白央金的意思,我問她,進山裏采,那還要走很遠的路啦?央金呵呵地笑起來,看了我一眼,反問,你怕遠啊?我們藏族的姑娘走上兩天兩夜都不會覺得累呢!我們習慣了。我笑了笑,沒有跟她說,讓我負重四十公斤走兩天兩夜都可以,那些過去的往事就過去吧,在大黑的面前,我沒有任何可以拿出來炫耀的資本。大黑爲牧民們做了那麽多事,爲大草原做了那麽多事,她也從來沒有炫耀過自己,也從來沒有向主人要求過什麽回報,默默無聞,毫不起眼,我還有什麽好厚著臉皮炫耀自己的呢?
      央金又告訴我,她阿媽以前就是住在山區附近的,那裏的人就是靠采草藥賣錢維生,采藥最好的時候就是在夏季,當地組織起來一起進山采藥,今年采山這邊,明年采山那邊,讓山裏的藥草也有個休養生息的時候,天不絕人,人更不能自己絕了自己的後路啊!不知道爲什麽,我的心裏突然湧起了一種感動,爲什麽在這片最純樸的大草原上,我總是被最樸實最平凡的東西打動,每一天每一刻,我都生活在被一種神聖的思想操度著的境界中,不知道是這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操度了我,還是大黑,或者就是生活在這大草原上的最樸實憨厚的人們。
      大黑不緊不慢地走在央金的身旁,一點也沒有擔心前面的路會是什麽樣子,她完全一副老練的姿態,這令我想起一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囤”。大黑就是這樣一只獒,沒有人會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但她又總能在突如其來的事情面前泰然處之,她那種平和的心境,是我期望擁有卻又無法擁有的,我總是會想許多無關緊要的事。有時候,我常常會想,爲什麽人類的雜念就那麽多,反而不如一只獒,獒都能保持一種隨遇而安的平常心態,爲什麽人類卻不能?
      到最近的山區要走一天,加上進山采藥,一來一回也差不多三天的時間了。藏區的氣候有些獨特,因爲平均海拔在四千米以上,被稱爲除南極、北極外的地球第三極。地理狀況特殊,山區的氣溫落差就更爲明顯,提起“一山有四季,十裏不同天”,這句話,我想大家都不會陌生。
      我們要去的那座山,山頂上還沒有積雪,但到冬天就會有,山腳下還是闊葉林,越往上走,樹木就會越來越顯得瘦小,央金還告訴我,路上可能會下雨,叫我做好准備。我只知道在藏區,東面比西面雨水要多,南面又比北面雨水多,我們所在的這個位置,應該還不算雨水最多的地方,何況藏區一年的降雨量百分之八十集中在夏季,現在正趕在夏季的尾巴上,已經入秋了。
      我很佩服藏族的姑娘,體力真好,整整走了一天,央金不說累,大黑也沒停步,就是餓的時候,也是一路走一路吃,我更不好意思提出要休息了。快傍晚的時候,我們終于望見了不遠處的那座山。天快黑了,央金說,夜不入山,就在山腳附近搭個帳篷過夜,明天一早再進山采藥。
      這次搭的是外出旅行用的那種方便帳篷,搭這個最簡單,打開來一抖就成了,我搭了兩個小帳篷,一個給央金住,另一個我用。央金從背包裏拿出吃的來,先遞給大黑吃,大黑陪我們走了一天,也累了,趴下來休息,一邊吃著羊肉,她一路上抓了些鼠子吃,現在基本上已經半飽了,羊肉吃得就不多。央金說,咱們是草原上的牧民,進山的時候少,進山如曆險,得把大黑喂飽了,明天還要靠大黑領路呢,大黑鼻子可靈了,知道避開有危險的東西。
      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都在吃肉,肉啊肉啊,在我的記憶中漸漸成了一種可怕的東西,我現在渴望吃點蔬菜,哪怕是一棵最普通不過的大白菜也好。我只吃了一點就吃不下了,我把手裏沒動過的肉遞給大黑,她欣然接受了,雖然我很累,想休息,但看到大黑接受我給的食物,心裏卻開心得要死。
      晚上,大草原上的風又刮了起來,大黑守在帳篷外面看夜,我有些心疼她,幾次招喚她進我的帳篷休息,大黑都堅持不肯,她仿佛知道夜晚的大草原上隨時都會有危險降臨,顯得格外的警惕。
      大草原的夜晚很寒冷,我身上穿的那套薄薄的迷彩並不能抵禦那層層襲來的寒意,我索性也不想睡了,大黑不肯休息,我也睡不著,我從小帳篷裏鑽出來,仰躺在大黑身邊,看大草原上開闊的天。今晚沒有星星,連月光也沒有,天上的濃雲一片連著一片,因爲草原上沒有什麽阻擋物,即使天很沈,視線也還是很遼闊。遠遠的,我似乎聽到了一聲槍響,從這聲音上來聽,不是普通的土制獵槍,應該是81步,也可能是56,太遠,槍聲似有似無,我想,總不可能會是進口槍支,美國的M16或者比利時的FNC,在這茫茫的大草原上,那除非是職業的國際走私販子。
      我的心突然抖了一下,大黑也警惕地豎起了耳朵,仔細地收集聲音的來源,但那聲音太微弱了,如果不是憑借著我多年來對槍聲的極其敏感,我也許根本就不會感覺到那蚊子叫似的聲音。
      33#
       樓主| 发表于 2008-10-30 21:08:08 | 只看該作者
      29、翻車
      我和大黑都在極力搜尋第二次槍響,但那聲音再也沒有響起來,風突然刮得大了起來,小帳篷被吹得東倒西歪,還好帳篷的四角打得比較牢固,總算沒有被掀翻過去。
      草原上日照時間長,紫外輻射也大,有不少動物是在夜間出來覓食的,我看見兩只豹貓慌慌張張地從我面前跳了過去,眨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還有幾只臭鼬正在不遠處探頭探腦。突然,一滴水滴落到我的臉上,接著,緊密的雨點就毫不留情地砸落下來,下雨了。夜間的雨來得及,我鑽進了帳篷,呼喚大黑。大黑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她圍著兩個帳篷踱步,還是不肯進帳篷來,我除了對槍聲敏感以外,對草原上別的聲音並沒有太大的興趣,我也沒發覺什麽竟外的情況,就冒著豆大的雨點跑出去,把大黑拉進了帳篷。
      雨點噼裏啪啦地落下來,像灑豆子一樣打在帳篷上面,哐咚哐咚地響,在這樣吵鬧的環境中,我更加無法入睡,突然間,心頭湧起了太多的心事,就慢慢地講給大黑聽。
      今晚,大黑也似乎有心事,她對我的話提不起多少興趣來,總是在帳篷裏東張西望,有幾次還想沖出帳篷去,我實在不忍心大黑站在大雨中守夜,無奈之下,只好把她脖子上的那根繩圈拴到了我的腳脖子上。半夜,我迷迷糊糊的睡著了,腳脖子上劇烈的拉扯把我痛醒,我翻身起來,擰亮了手電,赫然發現在我的腳邊竟然盤著一條粗大的蟒蛇。這條蟒蛇有拳頭粗,似乎有兩米長,可能是夜間避雨取暖,不知從什麽地方鑽了進來,蟒蛇無毒,但並不是說對人類就不構成危害。可能是怕吵醒了央金,大黑並沒有用力地吼叫,只是低低地吠了兩聲,然後把我拉醒,我跳下地來,不敢去驚動那條蟒,蟒的纏繞力驚人,一條巨大的蟒完全可以把人的胸腔擠碎。
      此時,外面的雨已經小了許多,淅淅瀝瀝的,夜色漸淡,草原上的夜很短,我知道天快亮了,就帶著大黑走出帳篷去透氣。
      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遠山如黛,我正在欣賞黎明前的美景,突然身後一陣響動,央金也醒了,正走出帳篷,問我怎麽起這麽早?我說,帳篷裏有條蟒,反正也睡不著了,就出來走走,昨晚的雨好大,今天進山,路肯定很滑。央金笑了一笑,掀開我的帳篷,那條大蟒還盤在帳篷裏,正在享受夜晚消失前的最後一絲溫暖。央金說,昨晚下雨,山路肯定很險,今天必須提前進山,不然時間可不夠用。她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小撮類似香料的東西,取了個打火機點燃,香氣在帳篷裏飄散開來,蟒蛇聞到香氣,竟然乖乖地溜走了。我問央金,那是什麽東西?央金告訴我是草原上流傳下來的一種驅蟲蛇的藥草,沒有名字,山區裏很常見,曬幹以後才更有效。
      我們拆了帳篷,雨也停了,就地用了些早餐,我們把大黑喂得飽飽的,就出發了。
      山路真的很不好走,下了一夜的雨,地很滑,而且山路又窄又險,稍不小心就有可能順著山坡滾下去。我以爲自己在攀援方面算是高手,但在這裏卻派不上用場,隨手在山壁上一抓,就是濕濕滑滑的一把,央金走得也有些困難,我一邊照看她,一邊瞅著大黑。但大黑似乎不用我擔心,我想不到一只獒竟然可以在山路上行走得如此自如,也許是她寬大的腳掌加大了更多的磨擦力,也可能是那尖如鋼鈎的利爪幫了她的大忙。
      我們走到一個轉坡的地方,大黑停下來,不再往前走了,反而是掉轉了頭,朝著身旁的一個坡谷裏吼叫起來,大黑的吼聲在空蕩蕩的山谷裏久久回蕩。大黑吼叫,必然有事發生,我轉頭向四周尋望,突然,聽到下面的坡谷裏傳來呼救的聲音,央金吃驚地叫起來,說,肖兵你瞧,那輛車翻了,好多人被壓在下面。
      我順著聲音的方向找過去,看到一輛側翻的小貨車,貨車周圍是一些擊坍塌的山體,已經將小貨車的一半都埋住,貨車底部和泥土中露出一些手腳和幾個人的腦袋。聽到山坡上有動靜,下面還清醒的人就奮力地大喊救命,那些人說的是漢語,不像是一個地方來的,我聽得出有各地的方言,其中一個人竟還操著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我有些懷疑這些人的來曆,憑著這些年老練的特種經驗和敏銳的第六感,我感覺到這些人不是普通的遊客,下去救他們,或許我們本身也會惹上危險,但是,不救又不行,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下去了。我准備下去的時候,大黑突然一口咬住了我的褲腳,拼命地往後拉,那樣子看起來很凶惡,我嚇了一跳,心中也有了某種不好的預感,但是,下面的呼救聲慘不忍聞,那些人在拼命的喊救命,已經聲嘶力竭。我回頭沖大黑喊,大黑,放開,再不救,要死人的!
      大黑有些委屈,瞅了我兩眼,猶豫不決地松開了口,我沿著山壁慢慢地滑了下去,因爲山坡比較陡,也沒有繩索可用,速降絕不可能,只能用十指緊緊摳住泥土,一點一點地向下滑。當我滑到坡底的時候,已經是滿身的泥土和水,央金正帶著大黑從另一側斜道上走下來。被貨車和泥土壓住的人們在拼命喊叫救命,我告訴他們,我們會救你們的,但是你們現在最好是保存體力,先不要亂動,避免引起二次受傷。那些人都不再動了,也不喊叫,可憐巴巴地盯著我,看到我身上穿著的迷彩軍裝,他們的眼神中又流露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他們在恐懼什麽?只有心裏有鬼的人才會這樣恐懼。
      人命大過天,我來不及想那些潛在的危險,仔細觀察四周的情況,小貨車是從山道上翻滾下來,滾到坡底的時候,車尾的一部分已經傾斜地插入泥土,車體四周也被泥水掩住,要救出下面埋著的人,必須把泥土挖掉,但是,這樣一來,傾斜的貨車也就有可能再次倒塌下來,壓傷下面的人。
      34#
       樓主| 发表于 2008-10-31 18:57:56 | 只看該作者
      30、救人
      最要命的是,昨夜下了一場大雨,坡底的泥土已經十分稀軟,小貨車隨時都有可能繼續下陷,再不及時展開營救,那些埋在泥土裏的人就有可能被小貨車活埋在下面。我正皺著眉觀察地形,央金和大黑趕了過來,我說出了我的擔心和憂慮。
      央金也在皺眉,大黑卻不合時宜地狂吼了起來,沖著那輛小貨車一個勁地吼。我察覺出大黑的吼叫有些不尋常,本來自己心裏也就有些疑惑,對于這些人的來曆和這輛奇怪的小貨車,我感覺到這些人來曆不善,但出于對生命的珍惜,我把危險抛到了腦後,決定先救人再說,就算他們對我有什麽危險,但我也足以應對,除非這附近還有他們的同夥。
      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被大黑吼得心煩意亂,就喝斥道,大黑,別叫!大黑看了我一眼,跳到那輛翻倒的小貨車前,繼續吼叫,她是在吼那輛小貨車,我猜想,車子裏可能就是那些人偷獵的野生動物。但是,還是先救人要緊。我正在想怎麽救人的問題,就沒有再去在乎大黑的不正常舉動,叫央金幫忙拉開大黑,大黑堅持不肯,央金就用力地拉。車子底下的人顯得有些慌張,他們的頭上開始冒汗,我以爲,他們可能忍受不了身體的傷痛,已經快堅持不住了,必須馬上救人。我搬來幾塊山石,墊在小貨車下面空出的地方,搭起兩個支撐點,然後從隨身的行李中找出繩索,將車頭的一端牢牢拴住,另一端系到了不遠處的一棵樹杆上,那還是棵小樹,長得比較細弱,但沒辦法,再遠一點的樹,繩子就不夠長度了。我開始奮力地用手刨土,央金也過來幫忙,在刨土的過程中,我發現那些人都受了傷,有一個人已經是半昏迷狀態,滿頭滿臉的血。
      大黑不肯過來幫忙,她遠遠地站著,一臉的不滿意,時不時地沖著我和央金大吼上兩聲,我心裏的預感越來越清晰,大黑不是這樣不講情義的獒,她從來都是善良的,可今天卻如此的焦躁!
      泥土一點一點地被刨開,前面的人已經露出了大半截身子,他們的傷比較輕一些,手臂完全露出以後,就可以自己用手刨土自救。倒是後面壓著的人更令我擔心,泥土把他們埋得幾乎只剩個腦袋露在外面,壓力會把他們肺中的氧氣一點一點地擠出來,呼吸會變得更困難,再加上要命的傷痛,他們還能堅持多久?我和央金拼命地刨,央金沒幹過這麽粗重的活,手指甲都刨裂了,我的臉上也濺滿了泥土,最前面的兩個人已經從車底下鑽了出來,也加入了救援隊伍。
      大黑在吼叫了一通之後,見我沒有理她,她突然發怒了,猛地一下竄了過來,把那兩個人按倒在地,然後沖著他們的後腦勺一個勁地狂吼,寬大的嘴巴似乎要將那兩個人的腦袋咬下來。我驚住了,呆了一秒鍾之後,我大聲喝斥,大黑,過來!大黑不滿意地扭過頭,從那兩個人的後背上跳下來,然後開始沖我咆哮、龇牙,我再一次地驚呆了,一向溫順的大黑今天竟然如此反常,難道這些人確實會帶來很大的危害,而我卻無法一個人應對?央金猶豫了一下,停止了營救,她站起來,看看大黑,又看看我,說,大黑是只善良的獒,她對危險總是會有一種預感……
      我知道有危險,但在生死關頭,已經沒時間去想那麽多,雖然我也懷疑這些人的來曆,心裏也清楚某些潛在的危難,但軍人這兩個字告訴我,目前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救人!
      我跑到車邊繼續刨土,央金只好再次過來幫忙。也許是大黑氣勢洶洶的樣子確實很令人感到恐怖,那兩個人驚恐地倒退了兩步,互相對視了一眼,突然其中一個人跳到車邊,從駕駛座裏拽出了一條81步槍,咔地一下把子彈推上了槍膛,槍口對准了大黑的腦袋。隨著子彈推上槍膛的那個動作,我聞到了從槍膛中被擠壓出來的淡淡的火藥味。這把槍昨晚開過,也可能開了不止一次,淡淡的火藥味在我的鼻孔中卻顯得是那樣濃烈,我想起了昨晚那似有似無的槍聲。
      從各方面的情況來看,我現在可以判定,這些人不是草原上的獵人,也不是遠來的遊客,而是一群偷獵者。倒黴的偷獵者,爲什麽倒黴,因爲他們遇到了我。我對槍的熟練程度已經到了連簸箕都要咋舌的地步,我可以在目不視物的環境中以短短數秒的時間裝好任一款型的一把七零八碎的槍,也可以在飛馳的列車上,完全憑借著耳朵的聽力准確無誤地擊中自己的目標。槍,對于我來說,已經成了我生命中必須的一部分。雖然現在我的手中已經沒有槍了,但面前這個無恥的偷獵者,我根本就不會放在眼裏。
      那個人先是瞄准了大黑,大黑根本就不吃這一套,繼續咆哮如雷地吼叫著,那個人又猶豫了一下,突然掉轉槍口,對准了我,大聲喝道,快點刨,不然老子就開槍打死你!我笑了起來,指了指他的槍,說,瞧瞧你的槍,沾滿了泥土,剛才你拉槍栓的時候,沒有感覺嗎?槍已經卡了。
      不可能,怎麽會?那個人愣了一下。
      就是那短短的半秒鍾時間,我手中飛出的一團泥土已經打中了那人的下巴,趁他仰頭閃避的時候,我已經奪掉了他手中的槍,咔咔幾下,退出了所有的子彈,槍已經被分解成一個個零件,散落一地。那兩個人大吃一驚,在大黑的咆哮聲中步步後退,我叫央金拉住了大黑,我說,別以爲你們有槍,我就會怕你們,我救你們,是出于自己的良心,而不是因爲你們是偷獵者,就眼睜睜地看著你們死在這裏!
      當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很自然地想起了多吉大叔和那只被他救回的小狼崽,當初我竟沒有發覺,在某一點上,原來我和多吉大叔竟也有著如此相似的共同點,那就是,我們都很善良。
      泥土在下陷,車子在慢慢地傾斜,我大吼,你們還發什麽愣?快過來救人!
      央金松開了大黑,那兩個人也急急地跑過來幫忙,泥土一點一點地刨開,車子一點一點地下陷,又拉出來兩個人,在腰腹部和腿部都受了傷。被車屁股壓住的兩個人受傷還要重,現在只露出來半截身子,一個還在掙紮,另一個已經昏迷不醒。開始拿槍的那個人哭喊起來,沖後來救出的兩個人喊,快刨啊!救我弟弟!
      車子在下陷,系在小樹杆上的繩索被繃得像一根弦,樹杆被拉得吱吱的響,已經到了它本身能夠承受的極限。突然,咔啦一聲響,小樹杆被拉斷了,貨車猛地向下一沈。
      35#
       樓主| 发表于 2008-10-31 18:58:27 | 只看該作者
      31、一車獐子
      在這緊急關頭,我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力,以極快的速度把央金推了出去,我還沒來得及去頂那輛塌下的貨車,半截車身子已經結結實實地壓到了我的肩膀上。我似乎聽到咔嚓一聲響,身子突然向下一沈,半截小腿被壓進了松軟的泥土中,腰椎部位有舊傷的地方傳來一陣鑽心的巨痛,痛得我“啊”地叫出聲來,臉色都變了,大顆的汗珠往下滾。那個人繼續在哭喊著,快救我弟弟,快救我弟弟,他的腿被卡住了,手也斷了,快,快……後面的話,我聽不清了,只感覺到鑽心的疼痛,腦子裏一片空白。央金也嚇壞了,她見我沒有反應,好像是昏迷了一樣,就大聲地喊叫那些人,快來幫忙,她自己也跑過來,使出全身的力,把車頭往上擡。車子很沈,出奇的沈,遠遠超出了一輛小貨車它本身的重量,我迷糊地想,可能貨車廂裏裝的還有東西吧?極有可能是一些動物的屍體……
      我被壓在車頭的前面,要救後面的人,就必須先把我拉出來,那些人都跑過來幫忙,他們搬來了石頭,還有斷裂的樹杆,用力把車頭架了起來。我在央金的幫助下,終于從貨車下面爬出來了,當我忍著巨痛爬出來的時候,我驚呆了,當時就有一種想哭的沖動,就在車子倒下的那一瞬間,大黑不知什麽時候沖到了車頭的另一邊,用她的身體幫我頂住了一半的壓力。
      車子很重,大黑已經吃不消,她的嘴大張著,舌頭垂在外面,拼命地喘著粗氣,她可能已經被重力壓得失去了意志,兩只眼睛失神地盯著腳邊的泥土,一個勁地猛喘,長長的口水順著口角一直流到了地上。
      車頭已經被架起,我啞著嗓子呼喊她,大黑,大黑!
      大黑依然僵直地站著,沒有一絲反應,我差點要哭了,我怕大黑會就此送掉性命,我咬著牙,忍著腰部的巨痛,爬了過去,使出吃奶的勁,把大黑從車子底下往外拽。大黑還是那樣癡癡的,傻站著流口水,好半天才喘了一口氣,我以爲她要死了,見她喘了氣,這才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我摟著大黑的脖子,喊著她的名字,也不知是哭還是笑,臉上又是泥,又是汗,也有淚水。
      央金也心疼地摸著大黑的背,一遍一遍地摸,她說,你推開我的時候,大黑就沖進去了,車子先壓在大黑身上,然後再壓住你,你瞧,大黑背上的毛都磨脫了,還爛了一大塊皮。央金心疼地哭,用自己的袖子幫大黑擦拭傷口。
      我知道,如果不是大黑,我那曾經受過重傷的腰,可能在今天就要徹底地斷掉了,我將永遠成爲一個廢人,我又是感激,又是心疼,摟住大黑,挨著她的臉,用手揉摸她頭上的毛。大黑堅強地站著,當她清醒過來的時候,仍然不望警惕地環視四周,然後,伸出才沾滿口水的舌頭,舔了一下我的臉。
      這是大黑第一次親昵地舔我的臉,那一刻的開心和感動讓我這一輩子也忘不了,永遠永遠忘不了!
      人還沒有救出來,我讓央金照看大黑,挺著自己扭傷的腰椎,繼續加入了救援的隊伍。央金在後面大聲地喊,肖兵,你的腰有傷!我顧不了那麽多,大黑救了我的命,我要用大黑給我的這條命再去救別的人,哪怕那是個偷獵者,但那也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啊!幾個人連刨帶扒,終于將最後兩個被困的傷者救了出來,那個人抱著他的弟弟,傷心得放聲痛哭,一把鼻涕一把淚,他弟弟已經完全昏迷,左腿上被撕開一大片皮肉,傷口上沾滿了泥漿血水,兩只手腕子都斷掉了,軟綿綿地垂著。我幫忙掐了穴位,依然沒有反應,央金說,必須馬上送醫療站去,拖久了,就沒命了。不過,最近的醫療站也要走差不多一天時間,在另一座山腳下,從這裏繞過去,還是有那麽遠的。有人問,車子還能用嗎?開車或許快一點。我說,我剛才看過了,車子已經壞了,再說,油箱也摔破了,油都漏個清光,就算車子沒事,那也沒法開了。那個人忽然放開了他的弟弟,我知道,他可能又想來威脅我們,果然,他跑到駕駛室又扯出一條槍,他手下的弟兄也很快跑到車邊,找到了自己的槍,四條槍拉開了槍栓,同時對准了我們,我不屑地望了一眼,捂住痛得錐心的腰部。那個人嘶聲大喊起來,**,你們送我們去,快,把我弟弟背起來!
      大黑一見有人拿槍對著我們,立即放聲狂吼起來,她又歇足了勁,躍躍欲試,准備撲上去咬那個人的手,我喝住了大黑,那些人受了傷,體力也快不支了,大黑這麽著一咬,沒准咬偏了地方,就會咬死一個人。
      央金是個很聰明的姑娘,她指了指我們身上背的包和藥簍子,說,你們瞧,我們就是采藥的,家裏人還等著煎藥治病呢!我朋友的腰,剛才爲救你們也被車子壓傷了,哪兒還背得起人?那個人冷笑了一聲,喝道,他背不起,你背,總之,你們不要想耍花樣,乖乖地把我們送到醫療站去!說著,把槍管子摁到了央金的腦門上。
      這一幫子人根本就是蠻不講理,我捂著腰站了起來,雖然痛得龇牙,還是強忍著,看了大黑一眼,慢慢松開了手上的繩子。大黑明白了我的意思,繩子松開的一瞬間,大黑猛地一躍而起,一口咬住了那個人的手腕子,身子向下墜落的同時,就聽“咔啦”一聲響,那個人痛得嘶聲尖叫,手裏的槍也飛了出去,他的手腕已經骨折。我接住了那條飛出的槍,立即把槍管對准了他的腦袋,喝道,叫你的弟兄們把槍都放下,快!
      大黑仍然死死咬住那個人的斷手,不肯放松,那個人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放!放!都放下!
      他手下的弟兄們猶豫了一下,把槍扔到了地上,我叫央金把所有的槍都收集過來,放在我的腳下,叫她到車邊看看,車裏還有沒有別的槍。央金跑過去,把駕駛室看了一遍,搖搖頭,拉開了小貨車後廂搭著的帳蓬,突然,她驚叫起來:獐子,一車的獐子!
      36#
      发表于 2008-11-3 06:30:00 | 只看該作者
      夠長的小說,一時半會的可看不完呀。
      37#
       樓主| 发表于 2008-11-3 18:18:18 | 只看該作者
      32、登山
      獐子也叫香獐,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麝。雄麝分泌的麝香是名貴的中藥材和高級香料,這種動物善于奔越懸崖峭壁,活動、排便及棲息地都有固定的路線與場所,有“舍命不舍山”之說,所以偷獵者只要掌握了它們的生活路線,捕捉起來就容易得多。獐子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壽命也就在十二到十五年左右。
      看著一車子死了的獐子,我很憤怒,把槍管對准那個人的腦袋瓜子,使勁按了按,故意把槍栓子拉了一下,嚇唬他。那個人也許是做多了虧心事,也知道“出來混,總有一天是要還的”這個道理,竟然嚇得尿了褲子,一個勁地哀求。我放下槍,拉開了大黑,說,如果我想把你們怎麽樣,早就搜了你們的槍了,還會等到現在?我不殺你們,將來有國家的法律會制裁你們的,你們走吧。
      那些人就面露難色,說找不到醫療站,再次求我們幫忙。央金眼珠子轉了一下,問,你們懂藏語嗎?那些人搖了搖頭,說,不懂。央金忽然笑了起來,說,放心,那個醫療站其實也不算遠,我給你們畫條路線,再給你們寫封推薦信,雖然那些藏人也不懂漢語,但是看了我的信,他們一定會幫你們的,他們那兒有很好的醫療設備,你的弟弟就有救了。那些人很感激,從車上找到了一支筆和一個香煙盒子,央金拆開香煙盒子,畫了一條簡單的路線圖,又在旁邊寫了一大段話,交給那些人,說,快去吧,如果拖到天黑,你弟弟就只能葬在大草原上了。
      那些人只好背起伤者,互相搀扶着,按央金指示的路线,缓缓离去。我坐下来休息,捂着疼痛的腰部,说,你真是个好姑娘,这些獐子怎么办?央金抿嘴一笑,说,你知道我在香烟盒子上写的是什么吗?我摇摇头,问她,写的什么?央金笑了起来,说,我在上面写的是:这些人是偷猎者,叫医疗站的人马上给相关部门打电话舉報,并且叫他们马上派人来处理这一车獐子。还好,他们都不懂藏语,这可帮了我们的大忙啦!
      我大笑起來,這一笑不要緊,腰部又扯起一陣鑽心的痛。央金說,讓我看看你的腰。說著,就非要拉開我的衣服,我不好意思讓她看,就使勁地拽著衣服不松手。央金說,我又不是未出嫁的小姑娘,你這麽一個大男人,害什麽羞?使勁兒拉開我衣服一瞧,央金驚呼起來。我低頭一看,自己都嚇了一跳,我的腰腫得像個水桶,稍微轉動一下腰,仿佛都能聽見後面的脊椎在咔吧咔吧地響。
      大黑走過來,用頭蹭了蹭我的手,擡頭看我,她的目光是那樣的安詳和堅定,仿佛在鼓勵我,讓我堅持下去,看著大黑那堅定的目光,我咬緊牙關,忍住了痛。大黑自己也受了傷,背上的毛磨脫了一片,皮也爛了,露出了裏面的肉,看著血紅紅的,讓人覺得心疼,想掉淚,我再次用手摸了摸大黑的臉,她很乖,舔了舔我的手掌心。在那一刻,大黑舌頭上的溫暖緩緩地傳送到我的手掌,我感覺到自己好像又有了力量,我鼓足勁站了起來,說,走吧,出發。
      等等。央金找來了一些樹枝,選了幾根比較直些的,截成差不多長短,然後叫我別動,她把樹枝一根一根放在我腰部周圍,再用繩子把這些樹枝捆起來,就好像是給我的腰部上了一個固定器,暫時緩解了扭動引起的疼痛,雖然,那並不能起到多少作用。央金問我,還能走嗎?我們要進山了。我說,行,走吧,這點小傷算什麽,以前比這傷得還重,我都挺過來了。
      其實,我是在安慰央金,我不想在她進山采藥的時候還讓她分心。昨夜下了雨,山路極不好走,越往上,海拔越高的地方,氧氣越稀少,也就越接近人身體的極限,萬一出了事,那可怎麽辦?我怎麽向才讓大叔交待?新傷莫痛于舊傷,舊傷之上再加傷,就更是個大忌了。我自己的腰自己心裏清楚,這算是我曆來受傷次數中最痛的一次,我真的很害怕我的腰會就這麽廢了,我還年輕,婚都還沒結,我說什麽也要挺住。
      爬出那個坡谷,我們繼續往上走,氧氣好像是越來越稀薄了,也可能是我走得太累,沒走一會兒就要喘粗氣,我瞧見大黑走得也不輕松,她被車子壓得不輕,背上又有傷,我真擔心,懷疑大黑有沒有像我一樣,也傷到了骨頭。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天都快黑了,我們停下來休息,吃了點東西,補充體力,因爲我的傷,拖慢了速度,我覺得像這樣走下去,來回的行程要加長至少兩天,帶的食物可能就不夠了,大黑受了傷,我也不忍心讓她自己去抓東西吃。我捏著那塊肉,說,腰痛,吃不下。央金看了看天色,搖搖頭,說,沒辦法,不能再往上走了,我們就在這裏搭起帳篷過夜吧,明天一早再去找藥草,我先去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草藥給你們搽傷口,先消了炎,別引起感染。
      我的腰部越來越腫,也越來越痛,只能僵直地坐著,央金搭好了帳篷,叫我和大黑先休息,她自己去找草藥。我說,不行,不安全,還是讓大黑陪你去吧。央金笑了起來,回過頭來說,我就在這附近,喊一聲你都聽得到,放心吧,你腰有傷,大黑陪著你更好。說著就鑽進了密密的草叢。
      雖然我曾經是一名特種兵戰士,但是一旦離開了部隊,我也只不過是一個平常的人,一個擁有了一部分特殊生存技能的平常人,但在現在的這個環境中,我卻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真的像個廢人一樣。我不能四處走動,只能坐著,看天,看樹,看地,看遠處的風景,看大黑望著我的憂郁的眼神。人,往往在被限制了自由的時候,才會想到要深刻地去檢討自己的心靈。我望著大黑,大黑也望著我,我看到大黑的眼神是那樣空靈,很聖潔,高原的純樸和最原始的純真給了獒這種動物一種神秘的天性。我看不清大黑的眼神,那樣的眼神很深很深,我想,我一旦深陷進去,就再也無法自拔,我感謝大黑,讓我一次次地重新認識自己,我摟了摟大黑的脖子,把手上的肉遞給她。
      大黑不肯吃,擡頭看我,我說,吃吧,我剛吃過啦,不餓。
      38#
       樓主| 发表于 2008-11-3 18:18:46 | 只看該作者
      33、我的保護神
      大黑這才叼起了那塊肉,慢慢地咀嚼起來,她累了,需要補充體力,而我還可以堅持。以前在部隊搞野外生存的時候,有一次限入了絕境,我曾經嘗試過三天沒吃一點東西,補充體力的方式就是喝水,連水都沒有的時候,就只能喝自己的尿。
      天色黑了,央金回來了,她找來了一些消炎的草藥,用石片磨爛了,搽在我磨破皮的肩膀上,我感覺到一陣刺激的疼痛,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央金把剩下的草藥汁抹勻,敷在大黑的傷口處,我知道那很疼,但大黑沒動,也沒叫,靜靜地站著,忍受著,她知道央金是爲她好,大黑是只聰明的獒,善解人意,她分得清好壞。
      晚上,又開始下雨,氣溫驟然降低,我穿得單薄,僵直地躺在氈子上,冷得直打哆嗦,腰部冰涼冰涼的,僵硬得像一塊石頭。大黑默默地走進帳篷,在我的身邊臥了下來,用她的體溫幫我取暖,我感動得想哭,我從來沒有想過,一只獒也能這樣體貼人,她知道我在什麽時候最需要她,她總是在我無法言說的時候,一聲不響地走過來,盡她最大的力幫我。我開始嫉妒多吉大叔,他怎麽能這麽幸運,會有一只像大黑這樣好的獒,這樣通人性的獒,而我卻爲什麽不能擁有?我的心裏充滿了感動和嫉妒,緊緊地摟住大黑的脖子,不肯放手,如果大黑能陪我一輩子,那該多好啊!
      美夢永遠是短暫的,我想著大黑,輾轉反徹,剛睡著,天就又亮了,大黑已經不在帳篷裏,我挺起身體,支撐著走出帳篷。
      大黑已經站外面站了好久,她正在呼吸清晨的空氣,她一邊呼吸,一邊仰頭朝向珠穆朗瑪峰的方向,那神情好似一個朝拜者,虔誠得像是一尊雕像。
      央金起得也很早,她已經采了些野果子回來,可能她也知道食物不夠了,就采了野果子來充饑,我和央金吃野果,給大黑吃肉。用完早餐,我們收起帳篷,再次出發,央金說,我們有一天的時間采草藥,不用急,慢慢走。我明知道她是在安慰我,心裏著急著要回去,忍著痛,跟上她的腳步。
      終于走到要采藥的地方,央金叫我停下來休息,大黑也留下,她自己去采藥,我說,不行,這兩天一直在下雨,山路這麽滑,又陡,萬一出了事怎麽辦?我堅持要跟去,央金只好點頭答應,我不知道她要采的是什麽東西,也幫不上什麽忙,只能跟在她後面走,忽然央金停了下來,把山壁上一株綠色的植物小心挖下來,放進隨身的小背簍。
      一路上,我們走走停停,快中午的時候,央金采了半簍子草藥,她說還要采一種,配在一起熬,效果會更好。我叫不出那東西的名字,現在忘記了,藏語很拗口,我承認自己不是學藏語的料,只知道那東西長在山體的峭壁上,有時石頭縫裏也會長。
      央金發現了那株藥草,就斜長在在前面拐彎的一處山體上,但是前面的路已經很窄,泥地又滑,央金堅持要去采,我知道有危險,就不肯,連大黑都吼叫起來,攔在央金的前面,不肯讓她再往前走了。我沒辦法,只好說,我在部隊的時候經常搞這個攀援啊速降啊什麽的,我體能比你好,技能也比你強,還是我去吧。我怕央金去采會出事,其實自己心裏也毛毛的,因爲現在不比以前身體強健的時候,此時的腰還有傷,動一下就痛得讓我龇牙,爲了不讓央金擔心,我就強忍著痛,裝出很輕松的樣子,用十指緊緊地摳緊了山體上的石縫。
      大黑開始在後面沖我吼,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堅持著走過那段短短的山路,腳下的泥像抹了油一樣滑,山壁上濕濕的,手指頭用足了力,都摳不緊,我很擔心會出事,畢竟現在身上連根安全繩索也沒有系。我終于揪住了那根藥草,小心地一點一點地往回退,但這條路見鬼的麻煩,過去容易回來難,我把藥草咬在嘴巴裏,十個手指頭摳緊了,就一點一點地往回滑。就在我感覺到自己安全了的時候,手指頭剛松開山壁,腳下就嗤的一滑,仰面摔了一跤,第一感覺就是腰部撕心的痛,雖然清楚地知道旁邊就是陡峭的山谷,但我的身子還是在向山谷的一側滾去。央金驚叫起來,大黑利箭一樣竄了過來,一口咬住了我的衣領子,山路滑得要死,大黑的四只爪子拼死往前蹬,身子往後使勁,泥地上被她的爪子按出了四個坑,但大黑的身子仍然被我拖得向前慢慢地滑去。
      我嚇出了一身冷汗,我不能就這麽著摔死,大黑這麽好的獒也不能就這麽著摔死!我不知哪來的一股子勁,一咬牙,扭轉過身來,雙手摳住了石壁,慢慢地往上爬,這個時候,腰部的疼痛已經麻木了,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爬,爬上去!
      我在部隊的時候,也曾經曆過死與生的抉折,這個時候再一次地經曆了。沒有經曆過死亡的人是不能體會到重生後的快樂的,哪怕你看過再多的小說描寫,那也只是一種空泛的詞彙,你根本就不能深切地體會我當時的心情。
      當我爬上來的時候,大黑已經累得在喘粗氣,我知道我那一米八的強壯的大個子讓大黑吃了不少的苦頭,我摟著她的脖子又是哭又是笑。央金也是滿臉的淚水,嘴巴裏不住地祈禱著,說著些我聽不懂的話,然後央金又跪下來,親吻著我脖子上挂的擦擦,向著拉薩的方向磕頭。那一刻,我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大黑就是我的保護神。
      當我們回到山腳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路上看到山坡下有一些穿著軍裝的人在修那輛小貨車,還有人再給車上的獐子們拍照留案。我很欣慰,雖然爲了這車獐子受了傷,但是如果能就此保護那些日漸稀少的野生動物,並就此打擊那些無恥的偷獵者,我的犧牲是值得的。
      我們整整走了一天,半路上食物就吃完了,好不容易捱回家的時候,大家都是又累又餓,我終于感覺到了家的親切,雖然那個帳篷並不是我的家,那些人也並不是我的家人,但一樣的令我感動。
      39#
       樓主| 发表于 2008-11-4 18:08:49 | 只看該作者
      34、再去日喀則
      多吉大叔看了我的傷,心疼地搖頭,他說,好好的,怎麽就成了這樣子?我笑了一笑,說,沒關系,以前在部隊的時候就傷過,後來不也是好了嗎?大黑也受了傷呢,比我重,皮都翻開了,大叔快看看吧。多吉大叔沒理我,只是搖著頭,說,大黑那點小傷,算啥?以前和狼咬架的時候,背上的肉都被狼們給撕下一大片來,大黑叫都沒叫一聲,後來把那群狼追著咬,咬得狼們沒命地逃。
      草原上的牧民們聽說我受了傷,都拿著禮物趕過來看我,才讓大叔也送來了很多吃的東西,說是給我補身子,大家看我躺著不能動,有人就勸,進城去看看吧,這男人的腰一壞了,這一輩子可就完了,得趕緊去治,千萬別拖著!多吉大叔說,放心吧,正准備送他去。然後就忙著開始收拾東西,把一些生活用品和衣物都包裹起來,他真的要准備送我進城去了,去日喀則。
      大黑必須留下來,陪著格桑,一起照看自家的羊群。
      我們吃了午飯,就在等那輛車,我不能騎馬,腰受不了,才讓大叔聯系了草原上的吉普,專門拉人的,賺些車費錢。
      車子到晚上才來,我們又等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清晨出發,我不知道這一去要去多久,因爲舍不得大黑,經曆了這次事後,大黑好像和我也就更親近些了,她也有些不舍,但爲了我的腰,還是絕然地掉轉身子,把屁股對准了我,斷了我的念頭。我只得一狠心,上了車,多吉大叔放好行李,也跳上車來,車子一溜煙地開走了。我扭頭往回看,看見大黑已經轉過身來,正戀戀不舍地望著我們遠去的方向,一個勁兒地搖著尾巴,像是在向我們揮手。
      路上,車子經過一處瑪尼堆,多吉大叔叫車子停下,然後走下車,虔誠地圍著瑪尼堆跪拜了一圈,又揀起地上的一塊石頭,添加在瑪尼堆上。
      瑪尼堆其實就是一種白色石頭的堆積物,這也是藏區人民白色崇拜的一種體現,最初堆成的瑪尼堆規模可能不會太大,路過瑪尼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會祈求上蒼的恩賜與神靈的保佑,去除災難,得到幸福,並圍繞瑪尼堆轉一圈,再添上一塊石頭。即使沒有石頭,也會添上動物頭顱或角或羊毛,甚至自己頭發之類的東西。這樣,經過長期來往與此的人們不斷添加,瑪尼堆的規模就會越來越大。當佛教傳入西藏以後,瑪尼石就不再是單純的白石了,人們還會在石頭上刻上經文或是佛像,這就是瑪尼石,插在瑪尼堆上飄揚的印著佛像及鳥獸紋的旗幟就叫瑪尼旗。我對藏區佛教崇拜的理解並不多,也不深刻,也許我本身就是一個求實而不求信仰的人,當我看著多吉大叔虔誠而恭敬地做著這些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他是在爲我祈福,祈福我的身體能盡快地健康起來。
      到了日喀則,我們遇到了最初那些一路跪拜著去拉薩朝拜的人,很欣慰,他們還認得我們,熱情地和我們打招呼,他們告訴多吉大叔,他們已經朝拜回來了,把多年的積蓄都捐給了廟裏,並且求來了一塊布擦,然後就到日喀則親戚家小住幾天,正准備明天就離開呢。後來,多吉大叔告訴我:布擦是擦擦中最頂級的物品了,是其它所有擦擦都望塵莫及的,制做這種布擦的泥土裏透著活佛血水的鹽巴及貴重的藏藥。這些活佛僅僅是達賴、班禅等少數可以實行塔葬的活佛。在塔葬圓寂的活佛之前,要對活佛的肉身進行嚴格的處理,處理之中要使用鹽巴、藏藥等將活佛體內的血水吸幹。用這些浸透著活佛血水的鹽巴、藥物制成的“擦擦”就是無價之寶。因爲,在信徒們看來,這種高貴而神聖的“擦擦”可以包醫百病,可以抵擋人間的一切邪惡,是最崇高無上的聖物。那些人把十多年的積蓄都捐給了廟裏,才求得了一塊布擦,可見布擦是何等的貴重。
      那些人似乎也發現了我的窘態,問多吉大叔我是怎麽回事,可能是當初在大草原上,我留給他們的印象就比較深刻,那些人現在還記得我的名字。多吉大叔大概的把意思說了一些,然後說我的腰椎扭傷了,以前那地方就有老傷,怕耽誤了以後麻煩,所以進城來看看。我的表情很痛苦,站著的時候都站不直了,要用兩只手捂著腰子,那些人就很同情地安慰我,爲我祈禱,最後臨別之時,竟然執意要把那塊求來的布擦送給我,說是包醫百病,驅邪護體。我嚇了一跳,不敢收,這可是他們全家用十多年的積蓄才求來的,而且從他們家到拉薩的路是那樣的遙遠,他們沒有坐車,也沒有騎馬,是一路走著跪著磕著頭到拉薩的,如此天重的禮物,我怎麽敢收?我說什麽也不肯要,那些人堅持把那塊布擦挂到了我的脖子上,嘴裏嘀嘀咕咕地祈禱了一番,最後和我們告別。
      我低頭看那塊布擦,上面刻著活佛的雕像,泥土中透出暗暗的血紅色,也透著藏族同胞們的熱情和純樸的心意,我感動得熱淚盈眶,喉頭有些滾動。入藏這些天以來,憨厚而純樸的藏族同胞們總是在時時刻刻地感動著我,而我,卻並沒有爲他們做多少實際的事,我感到慚愧,有些無地自容。
      多吉大叔帶我去醫院拍了片子,醫生問,你的腰以前就有傷吧?我點點頭,說,以前在部隊的時候扭傷過,養了一個多月。醫生笑了笑,說,那這次可就不止一個月啦,你的腰椎屬于二次扭傷,你也知道,老傷勝過新傷,而且,有嚴重擠壓的痕迹,還好,沒斷,也沒傷到脊髓,要是受力再大點,估計你的腰就廢掉了,可能以後的生活就得在輪椅上度過。
      聽著醫生的話,我的心裏又是慶幸又是感動,慶幸的是我的腰沒斷,感動的是大黑救了我的下半輩子,我最親愛的大黑!你是我命中的保護神!
      40#
       樓主| 发表于 2008-11-4 18:09:18 | 只看該作者
      35、思念
      最後,醫生建議我留院觀察治療,先是治療一個星期,然後住進看護房,進行觀察,最後還要治療一個星期,然後就是無盡的休養。我交夠了足夠的費用之後,醫生說,像我這樣的病人有特護跟蹤護理,病人親屬如果覺得累的話,可以回去了。
      當多吉大叔回去大草原之後,我解釋給醫生聽,我說,多吉大叔不是我的親屬,但他卻比我的親屬還要親。醫生就笑了一下,說,你的命真大,命裏就有這些貴人相助,放心吧,你會好起來的,最要緊的是自己要堅持下去。我當然要堅持下去,哪怕醫生現在告訴我,我沒得救了,要一輩了坐輪椅了,我也要堅持下去,不爲什麽,只爲了大黑。
      我的腰椎扭傷了,需要進行校正治療,醫生說可以打麻藥,但對神經可能會有影響,而且恢複得也會慢一些。我說不用了,就這樣吧,挺得住。記得以前在部隊的時候,有一次我胳膊上彈中了一塊彈片,當時沒有麻藥,也沒人幫我處理,我自己用匕首割開肉,把彈片挑了出來。我正在想這些事情的時候,腰部就感覺到猛的一痛,鑽心的痛,好像有人在拿著屠宰刀一刀一刀地割我的肉,我痛得滿頭大汗,後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自己還清不清醒,反正意識好像是模糊了。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病房的床上,特護正在給我挂吊瓶,我望著雪白的房間,感覺到自己像是飛上了天堂,只有天堂才是這樣雪白的一片,我渴望現在視野中能出現點什麽黑色的東西來,比如,大黑。
      我想念大黑,我現在才發現,我的心離大黑已經是那樣的近,近得就像是一只獒一個人的心已經緊貼在一起。不知道大黑現在是不是也默默地坐在大草原上,朝著日喀則的方向遙望,爲我祝福。
      特護笑著問我,怎麽不開心?多想想開心的事,傷也好得快,別把眉頭皺得鐵疙瘩似的,可沒人欠你錢啊!我笑了笑,歎口氣,她不會知道我和大黑之間的情誼,我想了一會兒大黑,不知爲什麽,忽然又想起了以前的隊友,可能在我的意識之中,大黑早已經和我的那些老戰友們擁有了平起平坐的地位。我再一次地想起了簸箕、土豆、猴子、螞蟻……最後又回想到黑子的身上,其實黑子人長得挺白的,當初不知道他爲啥要給自己取個綽號叫“黑子”,現在才知道,那是來源于大黑。
      我和黑子的情誼像鋼鐵一樣堅固,從剛進新兵連那會兒,我們倆的命運就時刻相連地挂在了一起。我那時是因爲和家裏賭氣才去當的兵,而黑子則是因爲他的母親爲他找了個後爸。兩個人都是因爲憋的一股子氣,所以進了新兵連以後,我們倆就像是兩個超級大氣筒,既然是氣筒,自然就格外受部隊裏領導們的“重視”了。新兵連結束之後,我和黑子“幸運”地被分去養豬,我們倆不服,就偷炊事班的肉啊雞蛋啊新鮮蔬菜啊什麽的給豬們吃,最後竟然養出了一頭一千一百斤重的豬王,後來聽說有人把豬養到兩千斤的,當時的我是不大相信。那時,我和黑子特得意,兩個人特意騎在豬王的背上照了張合影,我和黑子的手都向兩邊伸開著,像四把剪刀,臉上還得意地笑,那照片到現在我還保留著,成爲了我最珍貴的留念。再後來,東窗事發了,因爲黑子做得太過份,當時上級領導來視察,中午就留飯,炊事班一個不留神,去提潲水的黑子就順手捎了兩只雞回來,我和黑子吃了一只,另一只吃不下,就喂了豬王。我和黑子終于被逮個正著,兩個人被罰掏廁所一個月,但上級領導喜歡,說我們不管在什麽崗位上,都能做得很出色,是革命的一塊磚,後來還表揚了一回,領導們集體和豬王照了張相。後來,我和黑子打架鬧事,又不知得罪了哪位高官,再後來,不知怎麽就被特種大隊給選去了,到最後,聽說那只豬王被宰了,理由是浪費糧食,我感到可惜,但沒辦法,豬生來就是殺了給人吃的。我想著當初在新兵連折騰的時候,那時雖然天天被連長罵被班長打,但還是過得很開心,想著想著,我的臉上就露出了微笑,我覺得,我的一生中能有這些兄弟們和大黑陪伴著,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一個星期的治療之後,醫生說我恢複得不錯,我很開心,中午吃過飯就偷偷溜到院裏給隊上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簸箕,他說隊上剛招了一批新兵蛋子進來,得趕緊折騰折騰,不折騰折騰,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們就無法無天了。我當初和黑子一進去的時候,也是天天被簸箕折騰得上吐下瀉,人是折騰黑了瘦了,但肌肉和筋骨卻越來越結實了。簸箕知道我和黑子的關系,告訴我,黑子表現得不錯,升官了,當上小隊長了,然後挺可惜我的,如果當初我不離隊,那個小隊長的位置本來是要留給我的。簸箕把黑子叫進來接電話,黑子一接電話,就笑嘻嘻地問我,大兵子,咋樣啊?我說,什麽咋樣?黑子就問,你和大黑姑娘的感情培養得咋樣啊?我傻乎乎地一笑,說,比你當初要好得不知哪裏去了,我現在可離不開大黑,大黑也離不開我。黑子就笑,然後就叫我把大黑叫過來,他說他也想聽聽大黑的叫聲了,嗷嗷的,特能給人壯氣。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告訴了黑子,我說,我腰不小心扭傷了,現在在日喀則,已經治療了一個星期,還要觀察一段時間。黑子和我是老鐵,我什麽也不用向他隱瞞。
      黑子的聲音一下子就沈重了下來,他擔心地問,怎麽了?你小子的腰子又出事了?工傷還是意外?他奶奶的,你個小王八蛋子,老子一天不在你身邊,你小子就搞點事情出來,非得讓老子天天爲你操心是不?說話!

      QQ|Archiver|手機版|小黑屋|思童網

      GMT+8, 2025-9-10 13:53 , Processed in 1.140807 second(s), 14 queries .

      Copyright © 2003- 思童網 All Rights Reserved

      冀ICP備14009328號-1 Powered by Discuz!

      快速回複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
      HoME开心激情电影